(續昨)「弱者!」她答:「弱者的名字是女人,我是女人,故此我的名字是弱者!」
我不禁大笑起來,她也吃吃笑。這位又神秘又風趣的少婦竟然是這樣的諱莫如深,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連名字也不願告訴我?但我也不願追問下去,因為,這是意料得到的,不會有滿意的答覆,介紹了我的姓名之後,便又問她道:
「小姐,現在,能夠把妳的困難告訴我嗎?」
「我暫時還沒有遇到困難。」她說:「但是,等會兒是會有的,我不懂得用言語形容,待我困難到來時,你自然曉得。」
「妳的困難來臨時,我要怎樣幫妳忙呢?」我問她。
「很簡單,但也許要費點力氣!」她說:「到時,你會出於自發地幫我的忙。」
她的答覆就是那樣含糊,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電唱機的幾張唱片,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唱完,她放鬆我的手,走上前重新換上唱片,電唱機播送出的第一首音樂是很動人的慢舞步。她含笑著回到我面前,拉我站起來,然後把豐腴的軀體投進我懷中。
「我們跳支舞吧!」她在我耳邊幽幽地說。
我輕擁著她,在客廳中起舞。她身輕似燕,情熱如火,款擺蛇腰,高聳的胸脯有一股奇異的電流,直透進我的心坎,她的粉臉柔滑如脂,觸到我的腮上使我渾身皆酥,黑中帶點栗色的秀髮散放著香氣,這氣息把我的魂魄勾攝去了。我有點不克自持,把她的嬌軀摟抱更緊。一曲告終,她忽然說道:
「我困難來了,你要知道我的困難是什麼?現在,你可以得到答案了。」
她拉著我從樓梯走上去,再把我帶進她的臥房。她關閉房門,一轉身,撲進我的懷中,把兩片朱唇送到我的嘴上。
※ ※ ※
第二天的中午,她開車送我返回市區。在分手的時候,她說:
「今天晚上,我仍舊有困難需要你幫忙。子夜時分在昨夜我停車呼救的地點,我等著你!」
我帶著一顆陶醉而驚奇的心返回我的寓所,我的住處是在一座男子公寓的三樓。當我踏腳走上公寓門前的石級時,忽地暗暗蹊蹺,我發覺有一個粗獷的漢子在尾隨我,這傢伙是有一部汽車的,我記得那妖媚少婦開車送我返市區在公路上時,那大漢的汽車就一直銜接跟蹤著,我那時並不以為意的,但在市區少婦停車和我分手,我發覺那大漢也在距離不遠的路邊把汽車煞停,然後走出車廂,我亦不疑有他,認為只是偶然大家的目的相同吧了。
可是現在,他竟是尾隨著我來到男子公寓,顯然事態不是偶然巧合了。這公寓雖然一共五層,每層有十多間房間,住客不算少,但因時常有機會碰面,雖互不認識,臉孔也看熟了,而這個大漢,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臉孔,難道他是新遷來的住客?這是不可能的,他既有汽車,幹嘛不把車子直駛到公寓門邊呢?
我斷定他是向我跟蹤,他為什麼要跟蹤我?可不得而知了!
我佯裝沒有發覺他的行動,直走進自動電梯,返回我在三樓的房間。我的房間附有浴室,我脫掉衣服,走進浴室洗了個澡,那過份疲勞的軀體頓然精神煥發。
一邊更換衣服,我一邊在想:那個粗獷的大漢跟蹤我有什麼作用呢?他在郊外駕著汽車,一直跟蹤我到達公寓門邊,我不知他有沒有走進公寓來?有沒有走上這兒三樓?他會知道我是住在三樓嗎?他很容易知道的,在我剛才走進自動電梯,他便可以站在樓下自動電梯的門邊,看著門楣上樓數的紅燈,也就知道我是到那一層樓了。因此我不禁暗罵自己一時疏忽,我不懂得故弄玄虛,先直上四樓或五樓,然後從樓梯落回到三樓去。
我猜那傢伙一定還在下邊門外等待著我,又或者他已走上三樓站在我的房門邊了。我穿好衣服,輕輕打開房門,向外邊甬道望,卻沒有發覺那大漢的蹤跡。鎖上房門乘電梯到樓下,走出公寓,向街上察看,也沒看見這個彪形大漢。這也許是誤會了!我想,剛才我和這大漢,恐怕是偶然同路而已。
在館子吃午餐,閒極無聊,到戲院看了場電影。傍晚時候,我又返公寓。當我掏出門匙開了門鎖,我輕輕將門推開,驀地暗吃了一驚。因為,牆壁上有一塊鏡子,這鏡子使我看見門後牆邊站著一個人,那正是向我跟蹤的大漢!
這大漢竟然闖進房間來了,他顯然並無善意,我得先發制人,先打倒他,再查問根由。我緊握著房門銅球,將門打開大半之後,倏的發力把房門推壓到牆邊,「蓬」的一聲,房門便撞到那大漢的臉上去了!這一記也許要撞得他滿鼻子鮮血,會使他吃點苦頭,但我卻絕不讓他有喘息餘地,我迅疾的走進房去,推開房門,在房門「砰」的一聲響起來的同時,我已經左右開弓一連兩拳擊到那大漢的肚皮上了!那大漢痛得彎下腰,我右拳又向上一揪,拍的打到他下巴上面,他循著牆壁打了個滾,我再向他的左邊太陽穴補一拳,他一個踉蹌,倒在地板上。
真想不到這傢伙如此不濟事,空有其表,他躺在地上,鼻子鮮血如泉湧出,兩眼無神,陷在半昏眩的狀態之中。我抓著他胸口,把他抽起來,往沙發上一推,他倒進沙發去,雙手按著肚皮,痛苦萬分。
「我要警告你!」他喘息著答:「警告你不要再接近昨夜那個女人!」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我問。
「與我沒關係。」他搖搖頭答:「但是,我卻有責任要警告一切和她接近的男人!」
「什麼責任?」我喝叱問。
「因為,我是個職業打手,我受了僱主的薪金,故此凡遇到接近她的男人,我便得執行任務。」
「把接近她的男人毒打一頓嗎?」我問他。
「先警告,如不接受,我便飽以老拳!」他苦臉向我望一望:「我毆打過數十個不接受警告的男人,只有這一次失手!」
「那女人是誰呢?」我蹊蹺地問他。
「不知道。」大漢搖頭答:「我受僱做職業打手有半年了,但至今還不知道她是什麼人,連姓名也不曉得。」
「那末,是誰僱請你做打手的呢?」我追問。
「就是她!那個昨夜跟你在郊外別墅的無姓無名的女人!」
這不是奇事嗎?我心中又多了一重迷霧,那少婦要我去救她,解決她的困難,企圖用武力制止我?這是什麼原因呢?
我把那職業打手驅逐,警告他以後不許窺探我的行蹤,否則我會用比現在更毒辣的手段加諸他身上。他用手帕抹著鼻子上的鮮血,應允走了。
※ ※ ※
這天晚上我如約在子夜的死寂街道,果然那妖媚少婦又在原地坐在車內等候著我。抵達她郊外的別墅,在客廳坐下之後,我故意把今天下午的遭遇告訴她,默察她的反應。
我先告訴她分手後被一個彪形大漢跟蹤,接著我把事實反轉來說道:
「那大漢躲在我房內,當我傍晚返家的時候,他突然撲出來向我襲擊,他把我痛毆至遍體鱗傷,然後推我倒在沙發上,警告我以後不許再接近妳!」
「你接受他的警告嗎?」
她問我,臉面露出驚訝之色,這驚訝顯然不是因為我被毆打。而是,我竟然還敢赴她的約會。
「我不會接受!」我堅決地說:「因為,我愛妳,當一個男人深深地愛上一個女人時,他赴湯蹈火也願意,何況只不過是皮肉略受點痛苦。」
「你真的對我這樣熱戀嗎?」她對我端詳著,現出更加驚奇的神色。
「我不怕再被毆打,毅然冒死來見妳,這不是證明我的真心了嗎?」
她輕輕噓了口氣,撫摸著我的頭髮,似乎對我的勇敢佩服,也對我的愛情感激。她那雙長睫毛勾魂媚眼,忽上忽下的向我臉面亂溜,半晌沒有說話。
她沉默,我可不能沉默的,我要再深入去刺探她的秘密,我於是問她道:
「那毆打我的大漢,究竟是什麼人呢?」
「我也不知道!」她搖搖頭。
「這顯然是與妳有很密切的關係的。」我問:「妳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反問我:「你知道嗎?」
「當然。」我再不能容忍下去,我揭穿她秘密說:「我卻知道那大漢是妳僱用的職業打手!」
「噢!」她吃驚地忙把玉手從我的頭上縮下來,問道:「他這樣對你說?你就相信他的謊話?」
「我絕對相信他的話。」我笑一笑說:「因為他是被我迫著才說出真相的。」
「你迫他說的?」她怔怔的望著我:「你不是被他毆打得死去活來?」
「小姐!」我說:「被毆得死去活來的是他,不是我呢!假如我是被她打得遍體鱗傷,妳看看,我有沒有半點傷痕?」
「噢!」她大出意外地望著我,她發覺我真的沒有傷痕,不能不相信我的話了。她忽然嘆息一聲,低垂下頭道:「你是例外!千分之一例外!」
「小姐!」我握著她的一雙玉臂問道:「妳這是弄什麼把戲呢?妳要我救妳,把我載到郊外別墅來,妳讚許我是個極得妳歡心的男人,但妳卻又僱請打手,要把妳心愛的男人痛毆一頓,警告不許再跟妳見面,這是什麼原因呢?」
「唉!」她嘆息一聲,抬頭看看我,說道:「好吧!為了你是少見的英勇男人,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我很富有,但一直沒有結婚,我不是不希望過快樂的家庭生活,而是恐怕把美滿的家庭破壞了。為什麼呢?這是有一個嚴重的原因的,我二十歲之後,忽然患上了一個離奇的病症,據說這是『性狂病』,每逢月圓的那幾天晚上,我對性的需求簡直是瘋狂了,我不能不解決我生理上的急切所需。我會在月圓這幾天子夜過後,四處找尋異性的慰藉,但月缺之後,我便離奇地心如止水,變回一個極端莊重矜持的女人了。你看窗外的月亮,今夜不是如昨夜一般的團圓嗎?在月圓之夜,我是個飢渴的蕩婦,於是,我用各種方式,勾搭男人,載他返回郊外的別墅。然而,這是一種不正常的行為,我自知有著過份吸引男性的地方,故此我恐防那些和我親近的男人,藕斷絲連,以後還來騷擾我。於是,我就僱用一個粗猛的打手,對付那些幫助過我的男人,先向他警告,再施用武力,使他們月缺之後和我斷絕關係。……」
「但今夜還是月圓呀!」我插嘴說:「那打手對我未免太急進了!」
「這也許是他一時弄錯。」她答:「打手以為今夜開始月缺呢!他是我的第四名打手了,工作半年,對付過不少男人,卻只有你使他失了手。現在我把秘密向你宣洩了。可是,你能守秘密嗎?」
「說不定我不能守口如瓶的。」我笑笑說:「除非,你封閉了我的嘴!」
她噗哧一笑,急忙投進我懷中,用她兩片火熱的紅唇,把我的嘴緊緊地封閉住。(完)
圓月傳奇/乃 欣
- 2011-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