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外電報導，英國史學家考證，早年讓凱撒•安東尼神魂顛倒的「埃及艷后」克婁巴特拉，是一個醜女、小矮個兒，身體肥胖，像一只汽油桶。容貌奇醜。史學家認為：「她令男人瘋狂的美麗是個難解之謎，也許基本上是胡編亂造。」這部電影故事片是經典之外。美國影星費雯麗的絕艷丰姿，使埃及艷后顛倒了凱撒大帝、安東尼和億萬影迷，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英國史學家可以翻案，但《埃及艷后》卻不能找個醜女重演，否則觀眾小貓三隻四隻，製片人一定賠慘！假若《紅樓夢》的林黛玉是個瘦皮猴型的麻子，曹雪芹的這部作品一定石沉大海，無人知曉：什麼紅學、白學、黑學、黃學，啥也不學了。
《世說新語》有一則故事：魏明帝時的吏部郎許允，因父母之命娶了一個醜女阮氏。許允氣惱，新婚時期便不回家吃晚飯。一日，返家取書籍，剛想溜走，卻被阮氏攔住。
「等一下，別走。」
「晚間吏部開會，有排骨便當吃。」
「少來這一套！許允，我問你，我是不是沒有吸引力？你若嫌我長得醜，咱倆不必做掛名夫妻，我馬上離開許家。」阮氏氣得臉色蒼白，喘了一口氣說。
許吏部郎停頓一下，嚴肅地說：「婦有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妳有什麼？」
阮氏面不改色心不跳，和藹而冷靜地說：「我所沒有的，只是婦容，這是天生的。然而士有百行，你有什麼？」
許允理直氣壯地說：「百行，我都有。我每年考績優等，不信你去吏部人事室去問。」
阮氏聽了，仰頭大笑。「百行以德為首，你好色不好德，還說都有。你不覺得慚愧麼！」
《世說新語》上記述，許允聽了阮氏的話，毅然轉變，從此相愛如賓，白頭偕老。我讀後感到訝異，缺乏說服力，許允不愛醜女，也不算罪惡，乃人之常情。後人故意娶醜女為妻，皆懷鬼胎，為了升官發財，如鄭孝胥未發跡時，故意討一個面貌醜陋的女子為妻。他的居心，後人皆瞭若指掌。阮氏所說「百行以德為首」，也是錯誤，足見許允讀書不專心。《舊唐書•劉君長傳》上說：「士有百行，孝敬為先。」我無意為許允辯護，而是證明這件故事是為教化人心而編造的。
我年輕未婚時是個舞棍，最愛跳倫巴舞、吉力巴快步舞，因這種舞可鍛鍊身體，而且和舞女不能偎近，絕不會發生感情。上舞廳跳舞，我選的皆是醜陋的「湯團舞女」│即熟客稀少無人問津者。因此，進了舞廳，馬上起舞，不必等待、觀看，甚至談話聊天。我這種選擇舞女的方式，說好聽的是聰明，實際上近似狡猾。口袋的鈔票少，跳兩小時就走。孰料跳了一年多，一個舞女竟然對我發生興趣。
張仔，明天晚上，陪我去太平洋俱樂部參加舞會，行唄？
那是企業家交際應酬地方，我咋敢去？我沒有西裝，再說一天到晚修車子，手髒得跟猴爪一樣。
雲和街有一家租衣店，我幫你選一套深藍色西裝。我送你一條漂亮領帶。張仔，你進俱樂部一定很拉風，我不騙你……不過……不過啥？
舞會上華爾滋、狐步舞比較多。
我朝她那呆滯而細長的眸子瞅了一眼，轉了個圈兒，產生了靈感。我謊稱自己的肺結核尚未鈣化，若是和她跳狐步舞，傳染性很強。我的話是和緩地拒絕了她。
她有點失望。她說《紅樓夢》中的林黛玉有肺病，賈寶玉卻對她百依百順，兩人幾乎黏在一起，形影不離。她說：「肺結核已經不是了不起的病了。只要按時服藥，遵照醫師的話檢查、打針……張仔，我不怕傳染……」
我年輕時瘦若火雞，卻愛慕虛榮，當即婉拒約會的事。那夜輾轉反側，失眠竟夜。我實在對不起她，辜負她的質樸、純潔，像金子一般的心。從次日起，我再也不去舞廳，生怕再遇見她。只知道她的藝名嫦娥，卻不知道她的真正姓名。過了三年，我去舞廳找她，卻始終不見她的蹤影。有一次聽舞廳大班說，嫦娥結婚去了美國，我高興得幾乎流下眼淚。四十多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我還真納悶，她怎麼知道我姓張？這個疑團一直在我腦海迴盪……
舞過青春／牧野
- 2011-1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