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人口味的特色,略可分為三個區域,西部以獞民族為多數,他們的食物風格最特殊;東部靠近廣東,和廣府人的飲食習慣相彷彿;北部和湖南搭界,食性亦近似。若以廣西全省來衡量,則以桂林與內地最接近,做官的人家多,吃也比較講究。
煮米粉•是一寶
桂林除了山水甲天下之外,還有三寶,即「米粉、馬蹄、豆腐乳。」這三寶顯得樸素而平實,和「山水」同樣是冠絕寰宇。
桂林的米粉,得力於水好,米磨得細,做出來的粉,有粗細各種等級,質料也有糯、糊、爽種種差別,因而單吃米粉,上面放兩塊「燒豬肉」(烤乳豬)或兩片滷牛肉,加上幾粒炸黃豆、蔥花、芫萎,配上好湯,就能在口舌之間,造成各種不同的觸覺,變化無窮的味覺,令人獲得最大的滿足。
初到桂林的人,總會被朋友們請去吃米粉,這是地主們最引以為榮的。一進門,就把客人嚇一跳:「來二十碗!」許多「土包子」一定會說:「那裏要這許多?給一碗就夠了。」及至端上桌來,每碗三十直徑,淺淺的,所謂二十碗不過只是「二十口而已」,一口一碗,絕不會噎著。
美中美•馬肉好
在很多種米粉之中,以「馬肉米粉」更是桂林的招牌小吃,桂西街開得有三、五家,「美中美」尤其是美中之最美,老闆選的馬肉,是後腿的精肉,但卻不是腱子,煮得軟而不爛,切成飛薄的片子,粉紅色的,入口即成滿帶著鮮味的肉末子,均勻地拌和著米粉。澆的湯,即是原汁的馬肉湯。
桂林馬肉米粉所用的馬肉,要選當地產的土馬,身材很矮小,跟四川的「川馬馬」可能是同宗的。這種馬肉香鮮而嫩滑,滋味最好。抗戰期間,前線擄了一批日本戰馬回來,傷重不堪用的,即宰來做菜馬。這種「東洋料理」,酸而且腥,不太中吃。
「美中美」馬肉米粉,就在省立桂林中學的隔壁,店面是兩層樓的,二、三十張白木桌子,店裏只供應米粉,頂多再代賣兩盅「三花酒」及一些鹹脆花生。從清早開門一直賣到晚上,是「全天候」的美點。店裏的堂倌,用一隻大木盤托著十幾小碗熱騰騰的米粉,輪番地端給客人,讓客人每吃完一碗,總要有幾拍休止符,讓客人回味回味,然後才上第二碗,客人每吃完一「口」,就得滿懷著期待的心情等著吃第二口,愈期待也就愈無法饜足,這也就是馬肉米粉選用小淺碗的藝術設計。吃過的空碗,堆疊在一起,便於算賬,只是廚房裏面必須多僱人手,不停地去洗碗。
烘馬蹄•療感冒
桂林人所謂的馬蹄,就是荸薺。桂林郊外「花橋」過去陳家村一帶,出產的最好,號稱為「消渣馬蹄」,不含渣滓。(桂林人說:「馬蹄無渣」。以形容自己的話絕對有根據。)這種荸薺幾乎一年到頭都在生產,在冬天出的尤其脆嫩,人們把它削了皮,十個一串,用竹籤穿著叫賣,當水果吃,滋味極佳,或者用它來切片配入菜中,炒肉片,溜魚片,想盡辦法來消耗,仍然吃不完,可見其品質既好,產量也多。
當地同胞遇有感冒時,甚至嚴重的內出血及吐血時,也把馬蹄用火烘烤,乘熱吃下去,據說還是這兩種病的特效藥呢!
種植荸薺的農家,把每個荸薺上面長的那根草管收割下來,晒乾,可以用來當繩索綁東西,也可編成蓆子來出賣。馬蹄之為桂林的一寶,它的多目標用途,想必也是原因之一。
豆腐孔•三花酒
桂林的豆腐乳,每枚大約一寸見方,外層略帶黃色,上面的紅點子是辣椒粉,用箸尖挑破之後,裏面的心子是白色的,真像是凝聚的「乳」一樣的細緻,味道鮮美得很。
桂林人對於發酵的食物,製作起來特別有心得,每一樣都發得很透。
豆乳腐放在竹籮上發好霉,裝罈的時候,要洒一些當地土產「三花酒」,因而特別香,南洋一帶的僑胞都經常要向桂林文明街的幾家老店訂貨,一塊豆乳腐能行銷數千里,招牌已經是闖出來了。
桂林的「三花酒」,也曾有人把它取代「豆腐乳」,列為「三寶」之一。「三花酒」之所以好,實得力於桂林的水。在桂林,除了城裡的榕湖、杉湖裏面的水,因為養魚而弄得臭臭的之外,其餘的溪流,甚至灕江的水,都能掬而飲之。尤其是城裏正陽門、北門孔明臺以及南門大街的三口名井,水質最佳,用來釀的酒也最醇美。三花酒是用米為原料釀製成的白乾,因為要蒸餾三次,而且酒很濃,倒在杯中會浮起一層酒花,因而稱為「三花」。在米酒之中,其酒精成份最高。桂林人傳說,最大的忌諱莫過於給喝醉酒的抽菸,就是連點隻臘燭去照喝醉酒的人,也不行,因為桂林人相信,煙火一近,醉酒者肚子裏的酒精就點燃了,甚至會把肚皮炸開,可見其酒精含量之高。
蒜辣椒•老豆腐
桂林人和湖南人一樣的喜歡吃辣椒,他們把辣椒和大蒜頭分別剁成泥,混在一起稱為「蒜泥辣椒」,是家家必備的調味品,他們做的豆瓣醬,蠶豆瓣發酵發得最透,都溶化在醬中,滋味也最足,湖南人嗜吃的豆豉辣椒在桂林也極流行,只是桂林人說,他們的豆豉比湖南的還要勝一籌。
在別的地方,人們遊山玩水總想吃些口味清淡的點心,但桂林人卻仍然要吃辣的。許多名勝地區,如七星岩、風洞山,總有些小攤子在賣「和尚豆腐」,把老豆腐加滷來燉,燉得裡面盡是些空洞,咬開之後像是一包蜂窩,稱為「和尚豆腐」,據說這是廟裏的食譜。許多人去觀賞風景,也要在「和尚豆腐」中放上大量的辣椒,豆腐的空洞像是塊海綿一樣,吸飽了辣汁,吃起來真是辣得過癮,像是有無數的針尖要從額頭上冒出來,兩眼淚汪汪的,更看得山明水秀,「波光閃閃」。
枕頭棕•十人吃
桂林的人們不但天天面對好湖山,而且還有極好的小吃不斷地從門前擔過。如像餛飩、發糕、油條、麵糊塗、裕褳、蕉葉包等等。
桂林人吃米粉,一人要吃十幾碗,但吃粽子,卻十幾個人吃一個。理由是米粉碗太小了,粽子卻太大了。桂林有所謂「枕頭粽」,不但形狀像舊時的冬瓜枕,而且體積也相彷彿,粽子裡面包的豬肉層,每一粒就有一兩多重,粽子裏面還有炸雞蛋、筍子雜七雜八的食物,做一個粽子,要用一斤多花生油來拌炒其中的糯米,難怪要一家十幾口人圍著吃一個粽子。
點心裡的蕉葉包,是把糯米粉裹著冬瓜糖,用芭蕉葉子包著蒸,自有清涼退火的功效。這種蕉葉包在田東一帶是用來在中原節祭祖的,但桂林人卻用來祭五臟廟。
湖裡魚•鮮且肥
桂林的魚,也是珍餚之一。灕江之中產「竹魚」,在古人的筆記之中早有記載。竹魚身軀修細一如竹竿,人們在遊江的時候,網起活鮮的,切兩片薑,放幾粒豆豉清燉,香鮮無比。另外在城裏塘中放養的,則以龐頭魚、鰱子魚(並非「鰱魚」)和草魚為主。養殖的時候,必須三種魚混合放養。漁家割些芭蕉葉,切碎了扔在湖中飼養草魚,草魚的糞便,卻成為另兩種魚的飼料。池塘裡其他的魚種稱為「雜魚」,是無關重要的,可以任人垂釣。
桂林的漁民,最怕人家把斑魚放入自己的池塘中,因斑魚專吃「魚娃娃」,幾條斑魚,就會使湖中不留異類。其他如鯰魚,也不受歡迎,因牠常用那幾根鬍子,去刺殺其他的魚類。
桂林的蔬菜,冬天以白菜、蘿蔔的品種最佳,至於水果則多來自鄰縣。
吃在桂林/幸宜
- 2011-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