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新春，外嫁的幾位姊姊都回娘家相聚，頓時一家和樂融融、熱鬧非凡。我們餐後在客廳歡聚聊天，每個人都聊起以前小時候一起住在鄉下的一些景況，而我也彷彿回到純真無憂的童年，在父母及幾位姊姊身邊跟前跟後，心中充滿一陣幸福感。
那時候，家境貧寒，父親除了幾分薄地耕作維生之外，空檔時段通常會到各地去做零工補貼家用。而父親的休閒活動竟是每隔十天、半月，邀集他的兄弟叔叔伯伯還有幾家小孩們到離家一公里多的河溝水裡，去抓魚蝦摸鰻蟹。那時家中少有餘錢購買魚肉，每到春夏秋抓魚蝦的季節，都是我們加菜最感溫馨的時刻，尤其餐桌上多了新鮮的青蛙湯、大小魚蝦、蛤蠣，運氣好的話，還有滋補身體的鱔魚，那真是人間美味，那是孩子們最期待的日子，有吃、有玩，已成為童年最愉悅的一段記憶。
那時候，不論大人或小孩，身上都揹著用一只用小竹條編成的竹簍子，浩浩蕩蕩的赤腳步行到供農田灌溉的大圳溝。水深的時候，可供戲水游泳；水深有大人半人高以上，但水急危險，太矮的孩子或小個子只能站在大圳溝上一路喊叫吆喝，不敢下水，大人也禁止孩子下水，只是協助將大人捕捉到的魚蝦看顧好。但如果水淺又另當別論了。
那時候鄉居好玩的趣事不多，但因當時污染少，水質清澈幾可見底，空中不時有群鳥飛舞，抓蝴蝶和蜻蜓和蟬兒成為每天生活中追逐的遊戲，心情有著盎然的喜悅。而陪大人去抓魚卻是最大的樂趣。那種與大自然生物共生的生活方式，真的很充實。
記得有幾次水淺的時候，姊姊們拉我下水，並隨時保護我，怕我跌跤到水裡，入水那種透心涼的水溫在炎夏季節是一種高級的享受，比現在關在冷氣房中還舒服。剛開始進入大圳溝時，幾乎每家都是大扶小，等到幾次有經驗之後，小孩動作很敏捷，抓魚兼玩樂就不需要大人的管控，就像脫韁的野馬的奔馳悠遊在圳溝中。當大家要「摸蛤兼洗褲」之時，族人都會派一位大人在上游放迷藥，不消幾分鐘，中下游的我們就看到魚群蝦蟹昏迷隨水流而浮出水面。我們就一隻隻的抓到竹簍子，不論曬大人或小孩都因抓到各種不同的魚貨而驚呼連連，臉龐無不洋溢著著歡笑，也唯有在此時，林姓家族中的成人黝黑的臉上才看到暫時卸身上生活重擔的喜悅，也只有此時此刻林姓家族的情感才更濃密的不分彼此。
經過一、二小時的活動結束時，大夥兒沿路笑談走回家，就將這一大堆到處亂蹦跑跳的青蛙魚蝦集中在父親兄弟居住的三合院的曬穀場上分配。每戶人家都將臉盆和鉛桶拿出來裝魚貨，那時一些青蛙最會跳出鉛桶，我們小孩就負責看顧抓回跳到曬穀場上的魚貨。魚貨大約分配好四等份了之後，就由最大的伯伯作籤，由各戶派人去抽籤，因為魚貨的多寡或種類不一，難分到完全公平，抽到之後，大家也都無怨言，歡喜的拿回戰利品開始殺魚宰青蛙，享受幾天的野味美食。
那是一條純供農用灌溉的大河流，平時都是活水，都是村人輪流「摸蛤兼洗褲」的好地方，雖然如此，但只要下水抓魚，每家都會有不少斬獲。在那個物資不豐匱乏的年代，每個人、每戶人家都很努力的為解決家境困窘而付出心力，而我也不禁懷想起那段到圳溝抓魚摸蝦的童年歲月，如今只能用故事戲說給女兒她們聽，她們又一定會用懷疑的口吻說：「那些事是真的嗎？我不相信！」
圳溝抓魚摸蝦憶童年／林萬來
- 2011-1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