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 瓜/孟 欣

  • 2012-03-08
 瓜類是夏季當令的蔬果,不但能解渴消暑,且可佐餐,衛生有益,大快朵頤。其種類甚多,茲述其最常見數種如后,以饗讀者!
 一、西瓜
 可以當作水果生食的瓜類,應以西瓜為最普遍。但西瓜係異城產品,中國古代無之,因其來自西方,故名西瓜。據史載,契丹征回紇,獲得瓜種,攜返中原,中國始有西瓜。
 如五代胡嶠「陷北記」載:「……入平川始食西瓜。方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又明劉元卿「賢奕篇」云:「中國初無西瓜,見洪忠宣皓『松漠紀聞』。蓋使金國,貶遞陰山,於陳王悟室得食之。云種以牛糞,結實大如斗,絕甘冷,可蠲暑疾。『丹鉛錄』引五代胡嶠『陷北記』云:於回紇得瓜,名曰西瓜。其言與忠宣同,以為五代始入中國。按忠宣使金,乃稱創見,則嶠嘗之於陷北之日,而不能種之於中國也。其在中土,則自靖康而後,其在江南,或忠宣移種歸耳。」
 總之,無論五代時傳入中國也好,宋時也好,迄今已數千餘年的歷史了!西瓜的品種也很多,如李時珍「本草綱目」載:「實有圍及徑尺者,長至二尺者,其棱或有或無,其瓤或白或紅,紅者味尤勝。其子或黃或紅,或黑或白,白者味更劣;其味有甘有淡有酸,酸者如下。……」其實,西瓜因土壤氣候與種植方法之不同,故其形其色也大相懸殊,實的大小也不一樣。如上海、平湖(浙江)一帶所產西瓜,形長圓如枕,俗稱枕瓜,極有名。「平湖枕瓜」尤稱獨步,其甜如蜜,視為珍品。而蘇北崇明一帶所產者,形略長,兩端尖,色青白,味淡如水,相去遠甚。就以台灣西瓜來說,也以屏東產為最佳,實大如斗,汁多而甜,入口融化,消暑止渴,誠夏季應時之佳果。
 西瓜除了解渴生津而外,且含有豐富的維他命C,能治一切口瘡、口角炎、舌炎、喉炎、腳氣病等。古時中醫典籍,有天生白虎湯之稱,即是用西瓜瓤來作為解熱清涼主劑,凡熱症患者,服此皆有特效。
 二、甜瓜
 甜瓜亦叫香瓜,其種類甚多,如明李時珍「本草綱目」載云:「甜瓜北土中州種蒔甚多,二三月下種,延蔓而生葉,大數寸,五六月花開黃色,六七月瓜熟。其類甚繁,有團有長,有尖有扁,大或徑尺,小或一捻;其稜或有或無,其色或青或綠,或黃斑糝斑,或白路黃路;其瓤或白或紅,其子或黃或赤,或白或黑。按王楨『農書』云:瓜品甚多,不可枚攀。以狀得名,則有龍肝、虎掌、兔頭、狸首、蜜筒之稱。以色得名,則有烏瓜、白團、白翩、黃翩、小青、大斑之別。然其味不出乎甘香而已。『廣志』(晉郭義恭撰)惟以遼東燉煌、瀘江之瓜為勝;然瓜州之大瓜、陽城之御瓜、西蜀之溫瓜、永嘉之寒瓜,未可以優劣論也。甘肅甜瓜,皮瓤皆甘勝糖蜜,其皮曝乾尤美。浙中一種陰瓜,種於蔭處,熟則色黃如金,膚皮稍厚,藏之至春,食之如新。此皆種蓻之功,不必拘以土地也。」
 可見甜瓜的種類很多,在大陸各省皆有種植,各具風味。其中最佳者,為新疆之哈密瓜(出哈密縣西南回城等處);哈密瓜的妙處為皮薄而軟,熟時入口即消融無滓,香甜如蜜,其大小一如枕瓜。
 其實,甘肅的敦煌瓜(為敦煌縣所產)與瓜州(為今安西縣)瓜,也是自古以來皆有名的。相傳今日的新疆哈密瓜,亦即古敦煌瓜,其品種係傳自敦煌。此外,在甘肅嘉谷關以內至甘涼一帶所產的甜瓜,其大如斛,皮很厚,食時須削去皮,但肉脆味香,其風味亦不減哈密瓜。
 三、黃瓜
 黃瓜原名胡瓜,據說,從前北人因避石勒諱,故改稱黃瓜,迄今因之(見「本艸」)。又李時珍也說:「張騫使西域得種,故名胡瓜。」但杜寶「大業拾遺錄」則云:「隋大業四年避諱,改胡瓜為黃瓜。」以上諸說,未知誰是?不過,黃瓜確非中國本土之物,其傳自外邦,則為事實。據「辭源」「黃瓜」條載,說黃瓜係東印度原產,其傳入中國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
 黃瓜是屬於雙子葉類葫蘆科的植物,其品種不一,有大黃瓜小黃瓜之別。大黃瓜體積較長較大,熟時皮作黃色,身有刺,可以生食,可以做菜,惟不甚可口,故一般人皆用以製醬瓜,或用鹽腌後晒乾製成瓜乾(俗名瓜皮),以之與豬肉紅燒,甚為可口。另外一種叫小黃瓜,體積較大黃瓜為小(如大腳趾大小),台灣出產最多,其皮作青綠色,切片與糖醋辣椒漬之,作為涼拌,十分甘脆開胃,令人百食不厭。
 黃瓜於瓜類中成熟最早,生長得很快。如「學圃餘疏」亦有載:「黃瓜出燕京省最佳,其地人種之火室中,逼生花葉,二月初結小實,中官取以上供。唐人詩云:二月中旬已進瓜。不足為奇矣!閩中二三月間食,入夏枯矣。」而現在台灣,常年都可以食到小黃瓜,「二月中旬已進瓜」,又有什麼希奇哩!
 四、羊角瓜
 羊角瓜在植物學上的名稱是越瓜,我國古書上則謂之稍瓜,俗亦有稱為華瓜者,今粵人仍稱為稍瓜。其實,羊角瓜的樣子與大黃瓜差不多,外皮淡綠或黃綠(略帶淺黃色),只體積較大黃瓜長大而彎,狀似羊角,今台人多用作製醬瓜,價甚便宜,全省各地的雜貨店皆有售。
 不過,羊角瓜也有好幾種,如產於越地者稱為越瓜,體形較大,色白,可以生吃。而其他各地所產者,皆不堪生食。如王世懋「瓜蔬疏」亦云:「瓜之不堪生噉而堪醬食者曰菜瓜。……以甜醬漬之,為蔬中佳味。」然而,本省人所說的菜瓜,又非此種;因菜瓜是圓筒形的,皮純青綠色,有點似絲瓜,只是沒有稜角而已。此種瓜粵人稱為水瓜,種植容易,其藤蔓可以爬越很高的樹木或屋頂,結實纍纍,其瓜絮可以洗碗碟,瓜肉也可以作為菜食,甜美可口。
 五、絲瓜
 絲瓜別名羅絮,亦有稱之為蠻瓜、布瓜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屬葫蘆科。莖細長,有卷鬚,藉此用以攀繞他物而上升,葉濃綠,呈掌狀分裂;花黃色,雌雄同株,常在晚間開放。開花時期,約在二三月,四月底五月初,瓜便成熟(這兒所謂熟,是指可以摘食而言,若待皮黃,則瓜肉已呈強韌纖維,不堪入口矣)。鄉下人常在庭前栽種此瓜,替它搭成一高竹棚,讓其藤蔓爬滿棚上,既可遮蔭納涼,消暑除熱,又可飽人口福,那真是一舉兩得。因此,後來城裏的名人雅士,亦多仿此而為憩息乘涼之所,在庭院裏搭起絲瓜棚,與葡萄架同觀。
 絲瓜的品種可分為三類:即達摩種、中國種,及食用種。達摩種:瓜形作棍棒狀,近梗端處細小,下端略大,纖維發達,而且特別堅韌,有光澤。中國種:瓜是紡錘狀,纖維不發達,僅供蔬食用。食用種:瓜形細長,纖維發達不完全,嫩時柔軟,有香味。我們通常用作蔬菜的絲瓜,大抵是中國種,長約一尺左右,嫩時肉質軟脆,食很甜美。粵菜中有名的絲瓜青(刨皮後,取外層青色者)炒生魚片(淡水魚,全身佈滿黑斑,本省各地菜市場皆有售,肉質細嫩,惟價錢很貴),或豬肝瘦肉絲瓜湯,皆為夏令應時的上等佳餚。緣以絲瓜性清涼,解暑消熱,故夏季食之最宜,衛生有益。
 按絲瓜原產於印度,據傳唐時已傳入中國,但無可考。至宋人詩文,始有記載。如杜北山有詠絲瓜詩云:「寂寥籬戶入泉聲,不見山容亦自清;數日雨晴秋草長,絲瓜沿上瓦牆生。」足見遠自宋代,已有人在庭院中種植絲瓜了!因為絲瓜的藤蔓除了可以遮蔭生涼外,絲瓜的樣子(遍身生著一條條尖銳的棱角)看去亦頗富詩情畫意,有助點綴庭園之美。
 又趙梅隱亦有詩云:「黃花褪束絲身長,白結絲包困晚霜;虛瘦得來成一捻,剛偎人面染脂香。」故可證實在宋以前絲瓜已傳入中國,宋時種植絲瓜的已經很普遍了。
 六、苦瓜
 苦瓜是夏季蔬食中最常見的,但因它含有一股苦味,所以有些人都不喜歡吃它;其實,苦瓜的妙處就在於那股苦味,如果不苦,那就不會惹人食慾了。因此,俗語亦有「苦瓜不苦,辣椒不辣,味同嚼蜡。」的說法。
 苦瓜的樣子很特別,表皮凹凸不平,作痱磊狀,未熟色青,熟了呈金魚黃,十分美麗,故有「錦荔枝」之稱。熟了的苦瓜,其瓤也可食,味很甜美;不過,煮食時大都把瓤除去。在很多名貴的粵菜中,亦以苦瓜作號召,如「涼瓜田雞」(習俗諱苦字,故改稱「涼」,因涼又與夏季有關,而且「涼」字使人看了又有暑氣消除之感)、「涼瓜雞球」、「涼瓜牛肉」之類,俱為夏季應時佳肴。如果你有機會到香港的話,在大酒樓的菜單上便可以見到這些菜名。但其中最著名的還是「釀苦瓜」,味極雋美,香甜爽口,開胃消滯,令人百吃不厭。釀苦瓜係以瘦豬肉、蝦仁、沙虫(一種海產軟體動物,金門有出產,很珍貴,味極鮮美)、香菰、鮮筍等為餡,把苦瓜瓤挖除後,將餡放入,以文火蒸熟便成。
 至於一般的吃法,可以把苦瓜煮鮮魚湯也可,紅燒豬肉也可,或苦瓜炒牛肉,或豆豉、苦瓜、辣椒同炒,均極可口,用以佐餐,頗能刺激食慾,且在中藥學人兼有清熱解毒之功,故夏季多食苦瓜,最合衛生。
 七、瓠與匏
 瓠瓜與匏瓜,形狀皆很相像,只是瓠瓜形體較大,且可作菜食;匏瓜形體較小,味苦不能食。如春秋晉叔向云:「苦匏不材。」孔子亦說過:「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這雖藉瓜以喻人才,但由此亦足證匏瓜是不能食的,它只能作為盛開水的容器,古時的行旅,都把它佩在身上備用,在大陣上的輿地師或道士,入山時身上也常常繫有這種飲水器。一般稱為葫蘆,「本草」作壺盧,即是用晒乾了的匏瓜製成的。如「南史」徐文伯傳亦有云:「徐熙好黃老,隱於泰望山,有道士過求飲,留瓠蘆與之。」瓠蘆,亦即葫蘆。
 瓠瓜形體甚大,有重達十餘斤者,如廣東海南島便以出產這種大瓠瓜著名。除作為菜食之外,待皮肉枯黃堅硬後,也往往剖之作為容器,用以搯水,稱為水瓢,因之粵人亦稱瓠瓜為瓢瓜。「論語」說顏回「一簞食,一瓢飲」,這種瓢子,即是用瓠瓜製成的。又「莊子」中亦有云:「魏王貽我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可見把乾枯的瓠瓜剖開製作瓢子,用以搯水或盛酒漿,古人很早就流行了。
 總之,瓠瓜與匏(亦寫作瓟)瓜,二者都可作為容器,只是瓠可食,而匏不可食,而且瓠的體積甚大,上部細長,下端圓大,匏的形體略小,如重疊大小二圓球,樣子很可愛,所以亦有人用它製作藝術品,藉供玩賞。這是瓠與匏的最大區別。如我國博物學家陸農師亦說過:「長而瘦上曰瓠,短頭大腹曰匏,瓠甘而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