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讀書，思緒隨著文字起舞，偶然抬起頭來，不知我是身在何處？皎月高高地掛在樹梢，給大地披上一層銀白色。酢醬草已經睡了，白天鮮挺的三片小葉下垂，好似睡覺一般；鴨舌草冒出水田以外，猶如布袋蓮，聽說高雄與美濃一帶的人把它當成珍饈，是可口的佳餚哦，月色如洗，這樣安詳的景致特別迷人，使人能在內心保有一方淨土。
輕輕地闔上書頁，我又想起了日本作家神谷良子的「日月潭之旅」一文。作者提及蘆之湖，說出自己對月光下的湖色的感想，她說︰「每逢春夜秋夕，月光溶溶之中，但聞飄然而來的晚風竊竊私語，再聽不到一點兒紅塵煩囂的聲息，彷彿是嬰兒安然酣睡在慈母的懷抱之中。」眼見月色如此地動人心弦，我想到母親對我的愛，即是像湖上的月光，平和又溫馨。
現在，眾聲沉寂，唯獨明月依舊皎潔如銀。雖然一切靜悄悄地，我卻等不及了。從都市的一角延伸視線，在月光下注目一輪明月的蹤影。大約幾分鐘後，月亮爬出院落，攀上一條彎曲的巷弄，長滿青苔的石子路，面向大街的出口處。綠牆柳蔭，屋瓦齊整，再過去就是高樓大廈。閃爍的霓虹燈一亮一亮地，帶給夜晚婆娑的身姿和活躍的律動。我好想跑到門外，對著月色大叫：明月，明月，妳正光照我的家啊。
人間本來處處是美景，只要用心去看，隨手可得。人類的感官有限，而理智也不能處理一切，良辰美景也不是不存在，關鍵在於內心的感受。每當明月當空，我總是覺得大地彷彿特別澄澈，之前的喧嚷繁華，漸漸地歸於靜謐。自此刻起，我深深地吸一口氣，開始享受新生活。我發現四周安寧和諧，這是屬於甜美的一刻，也是醒悟的一刻。
像現在這樣，我快樂地坐在桌前，不願意走到他處，完全擁有賞月的心情。偶然傳來的聲響，無論它是出自何方，也不用一一解釋。我告訴自己，我太幸運了。明月烘托大地的沉靜，把留戀寫在千家萬戶身上，當它離去時，未曾帶走出沒的形影，一切給予萬物，它將愛灑遍每個人的心田，包括你我。
每遇佳景當前，我會一忽兒想到過去，也會立時轉到現在。我覺得月亮與我有關聯，在空曠的林野和身旁的書房都是如此。在時間的推移中，我突然深深想到賞月是一樁雅事。拋開科學的見解，我以文學的角度走進月亮，所有的沉思與冥想一一被淨化，無須親臨月兒的身畔，也能直接步入它的嫻雅和安靜。
我坐在窗邊，四壁皆是書牆，而門外盡是耀眼的月暈。如此的情境：悠雅、舒適和沉靜，其中包含大自然的生命力，明月出現時便是這般溫馨。我無意中獲得生命的觀照，對我形成莫大的激勵。賞月而能心領意會，亦不失為生活裡的樂趣。
夜漸漸深了，我心也悄然。臨睡前再望一回月亮，我體認出「從片刻到永恆」的意旨。我自賞月中領會到不朽，這是最大的收穫。一花一世界，一月一寰宇，月兒高懸時，我與它同行。
月夜靜思／陳麗玉
- 2012-0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