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
1999年,永和豆漿在上海常熟路開設了第一家直營店。
永和豆漿以豆漿和油條為特色產品,再輔以各式臺灣風味小吃。彼時,中式速食行業正在幾大洋速食巨頭營造的暴風雪中摸索前行。在河南,喬贏的紅高粱已經迎來了巔峰時刻。這個放言要到南極游泳的中原男人,在中式速食的工業化、標準化方面同樣做得不錯。湯、麵、菜交給不同的工廠,物流配送到餐廳進行組裝—媒體驚呼,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迎戰洋速食的好苗子。
可惜好苗子還未發育完全,喬贏卻因非法集資被捕入獄。這一時期的另一個正面典型出現在廣東,依靠在國道旁開蒸品店發家的蔡達標宣稱,真功夫在1998年研發出的電腦程式控制蒸汽櫃,率先在全球克服了中餐的標準化難題。「全球」,這個字眼性感得讓人血脈賁張,儘管蔡達標的解決方案很難稱得上石破天驚—把各種套餐由中央廚房做好後,配送到各門店的蒸汽櫃上。
林氏兄弟決定通過特許經營的方式做大永和豆漿。此時,臺灣在連鎖經營業態上已經積累的豐富經驗,諸如兩岸咖啡、天福茗茶、元祖等都在不同領域實踐成功。為此,永和豆漿專門到臺灣連鎖業協會學習連鎖規劃,進而運用到大陸市場。
在服務標準化方面,諸如「一位顧客要了油條,而你看到成品油條是涼的,新的油條還未炸好,這時你應該如何跟顧客溝通?」之類的細節問題,永和豆漿都分門別類做了幾百項,進而製作成運營標準手冊對雇員進行培訓。
另一個流傳甚廣的故事是:為保證豆漿品質,永和豆漿選擇了不同區域大豆進行實驗,包括洗幾次,浸泡多長時間等都進行了不同的排列組合,最後才選定東北三江平原的非轉基因大豆。「即便在東北大豆中,永和豆漿也對比了不下4個區域的品種。」
在製作永和豆漿各類套餐時,食品採購、物流和製作上都有各種定量資料。林炳生認為,定量資料和控制點的多寡,就像大樹的年輪,非一日之功可以累積。為保證各大門店的菜品口味一致,永和豆漿自2002年起相繼在上海和天津建立中央廚房,食材配送,各大門店根據各種定量資料標準化加工。
2010年5月1日,永和豆漿世博餐廳開業。讓林炳生沒想到的是,他原本只是出於宣傳的目的在世博會上開店,也做好了虧損準備,殊不知最後世博餐廳的人流量比臺灣館還多,反倒賺錢了。
時至2012年,永和豆漿全國門店數達到500家,這一業務板塊的終端銷售額達到15億元人民幣。
大豆發言權
不知不覺,林炳生已經和豆漿打了近30年交道。
30年,從一名血氣方剛的少年到今天的滿頭白髮。歲月起伏,無聲無息,林炳生的生活習慣以及興趣愛好,都在不知不覺中和豆漿粘連在一起。
比如,他每次出差旅行都喜歡收集各時期的石磨,在東北籌辦永和豆漿博物館;每次應酬吃飯他也總是帶著自家的豆漿粉,甚至吃火鍋也要往湯料裏面加豆漿。
對於林炳生而言,豆漿已經從一種物質演化為一種價值形態,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夠通過商業的手段最大化大豆的價值。還原永和豆漿的市場影蹤,得出的追問是:一顆大豆的商業價值究竟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除開門店經營,林炳生心中一直有個通路情結。他認為永和豆漿必須兩條腿走路,打通整個產業鏈。
產業鏈的上游,中國大豆的生存空間已經越來越窄,每年從美國進口大量轉基因大豆,本土豆製品行業已經在源頭上受到牽制。換言之,誰擁有種植基地,誰才會成為最終的王者。2010年8月,永和豆漿的有機生態園落戶牡丹江陽明區鐵嶺河鎮,占地面積38公頃的標準化生產區保證了永和豆漿的非轉基因大豆供應。
產業鏈的中游,永和豆漿哈爾濱延壽工廠,年產能力為2萬噸吉林舒蘭工廠都已建成投產。再加上其他四個代工廠,由大S代言的永和豆漿豆漿粉系列產品、豆漿酥產品開始覆蓋大陸國內連鎖超商。
產業鏈的下游,林炳生在永和豆漿門店之外,還推出了歡樂米豆、永和豆漿撈等連鎖形態。
由此,關於大豆的永和王朝初具雛形。2011年,永和豆漿在豆漿粉業務板塊的終端銷售額逾5億元人民幣。
採訪結束的那天晚上,我們和林炳生在上海新天地的一間酒吧喝啤酒。伴著快節奏的電子樂,54歲的林炳生竟然忘我地跳起舞來。這時一位戴著鴨舌帽的美籍華人走了過來,老人家80多歲了,臉上的老年斑和身上的花西服相映成趣,他舉起啤酒杯顫顫地和林炳生碰杯,「你們啊,是新時期的中國男人……」
林炳生自己講的故事
30年:遊戲規則內外的悲欣交集
2008年,三鹿毒奶粉事件之後,下面很多工廠都遭遇了危機。其中一家名為鑫源乳品的工廠才蓋一年多,通過石家莊那邊的永和加盟商先期聯繫,隨後我們一起去做了拜訪,對方得知我們來自永和豆漿很高興。
此時,這家工廠幾百名員工正在憂心,因為三鹿出事工廠沒有了單子,自己的飯碗懸了起來。我們談到合作。當時很多人覺得永和可以趁火打劫,把代工的價格壓得很低。我們沒有這樣做,甚至因為牛奶工廠和豆漿工廠的工藝不同,豆漿粉需要脫皮、去芽、乾燥這些流水線改造,這一、兩百萬元的改造費用都是永和先墊支的。
很多時候施比受有福。也就是說,一個人從內心深處流出來的東西,是可以流到另外的人內心深處去的。當然,創業過程很辛苦,風險很多,稍不留神就會受騙、受傷。我的原則是太複雜的事情我不去碰,我碰不了,即便這個東西可能會帶給我想像不到的錢。但我覺得那些東西可能不屬於我。
差的時候不去攀比,好的時候不要驕傲。我做生意30年,我最大的體會是一定要大家先期在誠信的基礎上把規則先定好。規則定好,那即便這單生意做下來我虧了,我也心甘情願。最怕的是沒有規則。
如果商業沒有信用體系,那怎麼玩?我早期來大陸,做了東西很多時候都收不到錢,代理商說這樣費用、那樣費用,最後除三去二我又白白做了貢獻。
還有兩個故事。2011年,朋友牽線,永和和江蘇某地主談好了一塊地,合約已定。當時談的是零地價,我們已經投下資金建設液態工廠。本來相關儀式都已經舉行,但後來當地突然換了領導。地的用途也突然從工業用地變成了商業用地,並說永和資金沒有到位,這個不是說瞎話嗎?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你應該可以猜到。
還有,大陸國內某一線商業地產商。因為商業地產都有一個培育期,一開始我們談好你支援我我支持你,於是永和豆漿入駐,並簽訂了數年協議。但是今年,也因為他們的一個相關主管換了,突然也提出單方面違約,說賠償半年租金。它的商業地產起來了,就通過單方面違約的方式把我們攆出去。那麼,它沒有起來的時候,我們這幾年的投入呢?
所以我覺得創業本身並不複雜,複雜是因為沒有規則,或者說有了規則不遵守。為什麼不遵守?因為有了新的更大的利益誘惑。有了更大利益誘惑就可以把契約推翻。這種心態如果演變成一種商業習慣,不可怕嗎?
包括那塊地,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辦法把它搶回來,但是這樣做有意義嗎?爭權奪利,爭得你死我活,爾虞我詐,最後贏了又怎麼樣呢?我在臺灣開始創業的時候,一個饅頭、一包泡麵都可以過一餐,費那勁幹嗎呢?
王國維說人生三境界。每個境界裏都有完美的快樂。而凡人都可以從容地做到第二境界,但要想逾越它卻不是那麼簡單。他們逾越的不僅僅是人生的境界,更是自我的極限。自我的極限就是「貪求」。沒有規則的貪求,就是最可怕的。
那樣的人不會快樂,要找幾個能坐在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找不到的。(完)
永和豆漿的馬祖林炳生:「苦生意與甜生意」風起大陸/華夏經緯網、《商界》樊力
- 2012-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