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伯與花狗
店家中螢光幕上正播放著表演把戲的動物，我邊吃麵邊羨慕能教會聰明的寵物，真是有趣。而我小時候家裡養過一隻花狗，雖然不曾教過牠任何才能，但至今我還是對牠的忠勇充滿想念。
碗麵為福州綜合麵，口味道地、料實價廉，食材也十分豐富。湯料裡面有蛋包、肉片、福州丸、貢丸及餛飩，不油膩且清香，便宜又可口。
在邊享用邊觀看電視之際，路上一名老者推動上面載滿紙箱及回收瓶罐簡陋的四輪台車，老人身上的衣物看起來頗舊卻很乾淨，頭頂著鴨舌帽緩緩推車前行。
這樣綜括的氛圍讓我想起剛成為社會新鮮人時，所遇到的鄰居老爺爺……那是一個明媚夏日，大台北一處新舊雜混的小社區，幾家屋頂上開滿了鮮麗的軟枝黃蟬，我們三兄妹搬去租賃的公家機關眷屬宿舍，大花狗帶著約莫出生三、四月的小花狗曬太陽。老爺爺步履蹣跚走到屋外，和前來聊天的中年好朋友一起坐在木椅上閒話家常。他臉上的表情透露些寂寞，或許有無奈的原委卻臉龐總堆著笑意。
由於他說一口我聽不懂的鄉音，本來我猜測老爺爺是哪一省的老兵，經他人解說原來屬於福州方言。已非常年老的福州伯養了兩隻花狗，類似的花色模樣讓我想起我家忠狗及種種回憶，所以增加了不少濃厚親切之感。
長長尾巴搖呀搖，毛色一塊塊褐黃相間於白身子，兩隻眼睛充盈著情感與理解，就是福州伯餵養的老花狗。小花狗長相不及寵物狗兒稀奇，不過論可愛又有精神可是不必服輸的。這一大一小乖巧溫馴的花狗，滿足了想念自家狗兒的心情。
年事已高的福州伯偶爾在路旁騎樓擺攤賣手套，所以他在冬天時會順便送我們手套暖和暖和，我則往往回送整袋乾糧食品。因為當時年紀差異太大並未對老人有所交心，但居住宿舍的期間，身住城市的我體會了許多鄉下式的人情味。
然而好景不常，隔年某日，可愛的小花狗因貪玩不幸被在路上車撞死了！我和弟弟知道後都嘆了一口長氣。有天忙碌的哥哥忽地問起小花狗呢？我們又心疼了一次。
不料短短比鄰而居三年之後，年老的福州伯回大陸探親一個月後在家鄉往生了；從窗戶瞥向空蕩蕩的屋內使我們眼睛變得酸澀，而他的老花狗變成他的朋友與我弟弟固定餵養。
剛開始只覺得很傷感，沒想到不到兩個月，老花狗彷彿意會老主人已經去世，竟任憑我們擺了滷肉飯、排骨、雞腿在眼前，就連略微進食一口也未肯，最後牠終於餓死在牆旁了。那種臨死前熟悉的神情———欣慰有主人關心的神情，實在讓我於心何忍。福州伯講義氣的好朋友把花狗帶走埋葬，淡淡說了一句憐惜的話語：「唉…忠心啊！」因此這一幕印象十分深刻，人與人、人和動物相處之間的真摰情感，是非常可貴的！
巧合的事是老花狗死後隔天清晨，我們三兄妹在睡夢中依稀聽到聲響，福州伯家的屋頂又傳來久未見聞的腳步聲，那是老爺爺以往每日整理的開端事項，要爬上屋頂斜坡鋪設防水設備。「他回來了耶！」於是乎我們都很有默契地會心一笑，反倒睡得更甜蜜、更安穩了。
歲月流逝十多年了，也親身經歷幾位年老和正值壯年的長輩相繼逝世，在我的回憶裡，他們都依自己的意願去遠方旅行……。
◎一身生命軌跡
前幾天我買完熱騰騰午餐，頂著豔陽疾走路上，忽然發現一隻小灰蝶輕吻著路旁角落的野花呢！當下頗覺眼前景致美麗可愛，生命不正是如何簡單自然嗎？拿起手機準備用相機功能拍下來……。
這時一位獨行的老婆婆提著環保袋，很客氣詢問我「市場」在哪兒？此刻已經11點多了，一時之間我摸不清楚，她想到東邊的早市或西邊的黃昏市場？而這兩個傳統菜市場於黑幕低垂之後，也均有夜市吸引熙來攘往的顧客。
因作息關係我都是去黃昏市場購物，顧客大部份為趕回家做晚餐或急著接下課孩子的職業婦女，以及通勤的上班族年輕人；早市採買者則是年紀大點兒的家庭主婦、阿姨、婆婆比較多，擺攤時間清晨6點便開始了。但現在這個時候早市才剛剛結束營運，已經空蕩蕩買不到任何東西，我便稍加解釋一番，並建議她先到附近的超市和超商看看好了。
送走老婆婆衣衫樸素又形單影隻的背影，隨之轉身趕往回家的路途而行，猜想她大概會再找別人問路吧！我不知道老婆婆生活背景如何，有無親朋好友、體貼的老伴、孝順的子女和可愛的孫兒，卻可看出她目前身體十分硬朗且耳聰目明，很替她高興無需找人代勞。
從小生活在充滿關愛的正常家庭，養成對老年人尊敬之心，凡舉問路、問標價、問事情，若非時間緊迫之際，通常會停下腳步義不容辭地完成他們的疑難雜症。而每次看著年老人的生活情形，往往好像預見父母與自己將來的模樣。
著名才女作家張愛玲有言：「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然而有多少人得其名句註腳的真意？將人生比喻一件衣服，或許花色、材質、裝飾等使之相異，但最令人懊惱的還是不慎染色、破損的意外吧！所以不求生命精采無比，只願自己活得快樂、笑得燦爛，亦穿出一身滿意的情況來代表自我經營。
記得佛家稱述人生八苦，乃指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恩愛別苦與憂悲惱苦等八大類。除了面臨老死之苦，其他的苦痛一般青年都曾遇過，或者正深陷於問題中，只要選擇靜下心來慢慢地一一克服那些小煩惱，許多事情就在時間的治療中遺忘及解決了。
相信人們存有善感心田，如同忙碌都市生活裡仍留一處花園，低牆畔會驚喜鼓翅飛舞的蜂蝶，穿梭在開滿淡黃、雪白、粉紅、淺紫的野花叢，生命當下的愉悅依舊濃厚不會消失！
老人的故事／楊淑如
- 2012-0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