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上飄浮著一列蛋白色的霧，它挪動瘦瘦的身軀，像兩棲物種；
時而結伴溯行，時而相依渡遇———」
「多久了呢？」你掐指計算。在茶香最氾濫的年代
我們屢以杯口互觀揣測磨合沾過冰晶、雪氣的唇齒
還不太習慣拿高飆的體溫對話。只好命冷空氣壓縮彼此
「尚稱陌生」的眼神
原來，山都知道。知道痛與美，譬如生與死循環著我們
譬如月球繞著地球運轉自若，譬如介於選擇性遺忘的部份
誤除了該記得的種種；譬如諱莫難解的網海宿緣
剎間———豁豁朗明；又譬如寶島多雨的大山
一入盛夏就鳴琴鼓作。悶雷趕走黃昏的蛙聲
悄悄進駐。我嵌愁的耳朵；卻從此乏人憑弔
原來，山都知道。知道月亮在林木低語間
隱匿或睡著了。知道既往的僵持一夕頹圮
連口白也顯得奇幻如詩；杉樹的葉尖懸掛兩粒你的星眸
那樣無預警地甦醒、抵達；那樣一閃一滅朝我微笑、注目
而漂蕩的夢魂則似無味無色的氣流。因與脂肪切割而顯腰腹輕盈
節奏時遠時近———原來有愛在東埔朝玉山的路段萌芽了
原來，幾個以「L」為首的句子，可以堂而皇之地溜進
喋喋漣漪的左心房。它支使半盞梨渦笑拈曦微晨露
它是情人眼中煽惑音階眨著淚水的精靈荳蔻———原來
山都知道，知道一頁傳說即將形成。關於「某名女子迷戀某個茶農之子的背影」
曾如此令妳羞怯和難掩愉悅。傳說每晚，她洗淨長髮
必套上一件絲光豔熾長袍躡手躡腳挨近床邊
穿過雨絲縱橫的窗帷，她在期待一片溫柔的月華照臨
那裡有眠睡了經久經久的雪花，像雲霓裹著暮靄一般恬適
像白霧游走地表般底空靈；有我懵懂時傻傻謄寫的小故事
有你不慎滴落頸間的雨珠子。一種隱沒在韶光裡的硯香或許
還藏著些背後你沒聽過的蜘絲馬跡；例如：「秘密」。
然而，山一定知道。知道某種迴音將日夜遶響崖谷
它的力道足可篩透蒼穹岩壁礁石，是溫和著眈慕及想念的笙笛
———遇雨便彈頌。這些，即使你不復記得也沒關係
因為山啊它總是知道、它都知道……。
原來山都知道／章之渝
- 2012-06-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