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見到老常，他看來面色紅潤，神清氣爽，比起一年多前的神情嚴肅，憂形於色，判若兩人，原因是常大嫂換腎成功，如今已恢復正常生活；想想過去那段日子，他天天為太太的病勞心焦思，到處奔走，不禁要為他的揮別陰霾，重見光明，而額手稱慶。老常名叫常醒民，過去我們在一個連上當兵，他從軍中退役，就考進師大師訓班，畢業後在竹東國中任教，一晃近四十年，他不但在竹東結婚成家，也在這裡置產定居，他原計畫退休之後，好好過一段優閒歲月，哪知道常大嫂忽然罹患尿血，本來一個活潑好動的人，突然變得周身倦怠，檢查結果，竟然是腎臟出了問題，從此老常就陪著太太到處求醫，先是服藥，進而洗腎，後來更聽說，非要換腎不可，長期折磨下來，非但全家陷入愁雲慘霧，做丈夫的更是身心交瘁。
老常和常大嫂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他們結婚三十多年，從來沒有紅過臉，如今常大嫂有病，老常感同身受，甚至比常大嫂本人還著急；一向為人樂觀的常大嫂，抱著坦然面對的態度，她說：「既然已經盡力而為，未來就交給老天吧！」可是老常卻不肯聽天由命，認為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要竭盡所能。他們有一些儲蓄，還有一棟透天厝，只要能把常大嫂治好，耗盡所有也在所不惜；因此，他一面在榮總登記，等待有人捐贈腎臟；一面打聽去大陸換腎的可能；據說天津某家醫院，有為台灣病人換腎的先例，剛好他有位朋友住在北京，便託這位朋友就近查詢。換腎畢竟不是那麼容易，不但有很多病人在排隊等候，還得經過一定程序，像體質檢查、血型比對等，倘若沒有把握，還不能夠進行，何況旅途奔波、起居不便，反會給病人造成更多傷害，正在躊躇難決的時候，忽然接到榮總通知，現在有人捐出腎臟，希望常太太立即向醫院報到。接到這個電話，無異喜從天降，常太太一住進醫院，便立刻被推入手術室，那幾個小時的手術過程，老常一直在外守候，他憂慮太太的手術結果，可也只能默默禱告；他曾在教會受洗，以後因為工作繁忙，也就漸漸少去禮拜，如今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他又想起了慈愛憐憫的上帝，懇求祂保佑常太太的平安。等護士出來告訴他手術順利成功的時候，他幾乎掉下感激的眼淚。
按照登記順序，常大嫂獲得換腎的機會很小，然而，由於一件意外事故，她竟獲得提前治療，有人將這件事歸於「巧合」，但是看看他們夫婦的平生為人，你不能不說是「吉人天相」。老常一向做人正派，常大嫂也待人誠懇，她所以能夠絕處逢生，正合著人們所常說的「善有善報」│冥冥中自有果報存在。
老常軍人出身，過慣了艱苦生活，但他待人處世卻非常忠厚，在金錢往來上，甚至寧願吃虧也不願和人計較。在他與常大嫂結婚之前，經人介紹，曾認識一位女孩子，女孩子的父親也是軍人，女孩子高中畢業，在一家公司任職；年過而立的老常，急切需要成家，而女孩子的父母也覺得女兒已經長成，既然不能升學，不如早些出嫁，所以雙方認識不久，便談到婚事；在訂婚的時候，按照女方要求，老常備了項鍊、戒指、衣服、鞋子，另外還有一筆不小的聘金。照一般習俗，訂婚等於取得「同居」的權利，可是個性一絲不茍的老常，從來不曾「越雷池一步」，後來證明，他這樣自制、堅持，絕對是正確的，因為隨著認識越深，女孩暴露的問題也越多，每次相偕出遊，她不是要買昂貴的禮品，就是選擇高檔的餐廳，她簡直把老常當成了提款機，而且稍不如意，便板起臉孔，讓中規中矩的老常，暗暗叫苦，想想長痛不如短痛，他以個性不合，決定提出退婚要求。起初女方家長還勸告老常要多多包容，後來直截了當地說，他們實在還不出那筆聘金。老常知道討回的希望渺茫，所以不再強求，大家落個好聚好散。朋友聽到這件事，都讚佩老常寬宏大量，寧願白白損失，也不願使對方為難，實在很了不起。
積善之家／邱富彥
- 2012-08-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