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北京像是一種神秘的代名詞，也許是紫禁城的深幽使人無限遐思，而我也僅能從文字間窺探他的丰采，直到2007年終於有機會一探究竟。
帶著忐忑興奮的心情，飛機降落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彼岸上，面對這初次踏上的故鄉，一時之間突然有些惆悵，原來這就是海棠紅的滋味嗎？
映入眼簾的不是書中所言的古色古香，而是現代化的氣派機場，其實也不必太驚訝；時間也正推磨著老北京的改變。
由於到達時天色已黑，一伙人便搭上遊覽車前往飯店。第一次長途旅行的我已有些神志不清，開始打盹了；恍惚之間，彷彿有身在臺北高速公路的錯覺，熟悉的景象讓人好生安心；熙來攘往的車陣和我的睡意同步並行著。到了下榻的酒店，只記得富麗堂皇，模模糊糊便摸上床倒頭就睡。
翌日，第一次在台灣以外的地方醒來，卻也不能說是異鄉，頓時心中百感交集，但胃的悲鳴卻讓我無暇細品箇中滋味。
食畢早餐，匆忙地在導遊的催促下搭上纜車。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天候屬寒冬，北京的空氣有些乾燥，但沒有想像中的寒冷。殷切的詢問了導遊最近的天氣概況，身在熱帶島嶼的我們對那皚皚白雪有著無比的熱情，不料只得到一句「兩天前降了點初雪，最近天氣穩定」這樣乏味的答覆。
車緩緩駛在北京陳舊的路上，途中摩天大樓和屋瓦古舍交錯的景象令人印象深刻 。司機在我一陣暈頭轉向中熟練的倒車再倒車，莫名的就到了紫禁城。只見車外的護城河上結了薄薄的冰霜，把一切景色都凍結其中，就像百年來不曾改變過，但倒影畢竟僅是虛幻。
待導遊察畢人數，終於可以揭開紫禁城的神秘面紗。印象深刻的是，才正要進入這神聖的殿堂，門口便站了三名庸俗女子，發了瘋似地對每個路過的遊客推銷產品。她們販售著歪斜的盜版奧運吉祥物，大概是看上我們這批肥羊，便一股腦的湊過來，「先生您就買吧！很便宜的」、「不如我再替您打個折吧……」默默地父親便買單了。
當時我實在不解為何要花錢買那粗製濫造的東西，疑惑的望向父親，而得到的回應也只是淡道就當是幫忙吧。那小販們其實也怪可憐的，在這繁華的地帶卑微地討著生活。
紫禁城使人驚奇的除了佔地廣大和建築華美外，大概便是那詭譎的磁場了！說不上靈異而是無法抗拒的神秘吸引力，引人遐想。
漫步在這巍峨瑰麗的皇宮中，石製的長廊點綴著翠綠竹柳，多麼詩意的一幅畫呀！也許宮女曾提著燈籠，幽幽走過；亦或是哪位文人，曾在此感慨？昔日應是文武百官所站之地，今日都被蜂擁的人潮填補。這樣過往的聖地，是否被我們如此輕率的踐踏給褻瀆了？
紫禁城之大，絕非一天能逛完；而它深厚的內涵，也並非幾日內能探盡的，無奈行程緊湊，只能走馬看花，愧對了它的淵博。
出了城門，外面便是偌大的天安門廣場。回頭望著這遺世的宮廷，彷彿聽見深宮怨婦的啜泣，孤臣孽子的嘆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人可曾聽到嗎？有些斑駁的城牆，訴說著它走過的歲月，而那棄置龍椅上的皇袍，卻再也無人拾起。
毛澤東的肖像突兀的掛在城門上，在我這臺灣人的眼中實在不懂為何要崇拜這樣的瘋，曾徒有理想卻也毀於盲目中；也許他們也不懂我們為何要紀念霸道的蔣中正。唉，明明同是龍的傳人，繼承了相同的血液和文化，如今是這般相歧矛盾，在這古今交縱的時刻，不禁有種物是人非的哀愁。
北京是座充滿衝突的城市，從明清的古都到現代的中國首都，平坦工整的大馬路旁有著無數的胡同；一路上豪華的高級轎車和古早的人力車構成特殊的情境。古典和現代的交融激蕩出新的火花，像是一個古老的靈魂用藍調吟詠著未來；深邃的雙眸閃爍的盡是過去的光榮。縱使你能改變他的外貌，卻無從阻去他的氣宇軒昂和高傲。
我想旅行中最難忘的並不是當下嘖嘖稱奇的事物，而是它在事後帶給你的啟發和引起的共鳴；就像我只要回憶起那三個婦人，心中便有莫名的酸澀，但我在很久很久後，才體會到原來這就是現實；或是一直在我心中糾結的中臺情結。
這次的旅行，既是目前我少數旅遊經驗中首次也是僅次的出國紀錄，彷彿一趟鮭魚洄游的追尋之旅，去尋找那遺失的歸屬和離家的困惑；大概，也是我此生中最驚艷的旅程，還有甚麼能比擁抱自己的先祖和文化更加心喜呢？
驚艷的旅程／馬中陳九寧
- 2012-1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