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鄉崙背鄉公所有幾個外省籍的退伍老兵來當工友,他們住在公所後面一間原本廢棄的倉庫裡;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公所周遭和附近馬路變得非常乾淨,因為每天天還沒亮,他們就開始打掃。長輩們都叫他們「老芋仔」,且千叮嚀萬交代我們小孩子絕對不能接近他們。如果你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是:「囝仔人有耳沒嘴。」可是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好奇心永遠都是填不滿的;尤其對他們所居住的倉庫更感到好奇,因為那地方曾是我們常玩躲貓貓的場所。
那天傍晚我們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孩子互相邀集,趁放學回家刻意繞道靠近觀察。感覺環境變了,從髒亂不堪、蜘蛛網遍布變成整齊清潔;從房裡飄出陣陣香氣,我們爭相探頭往裡瞧,靠門一張小桌上擺滿一粒粒還冒著熱氣、白泡泡軟綿綿的包子,我們個個不禁猛吞口水。這時候正是我們飢腸轆轆的時刻,通常回到家裡放下書包的第一件事是找飯鍋,如果還有剩飯就狼吞虎嚥啃個精光;如果沒有剩飯,只好倒些開水進飯鍋裡攪一攪、和一和,然後喝了暫時止飢。
此刻我們實在抗拒不了誘惑,有人居然肚子發出咕嚕咕嚕聲響,裡面的人意外警覺。當我們拔腿掉頭要跑時。「小朋友!要不要吃包子?裡面包肉的哦。」其中一個發現是我們幾個小毛頭提高音量問。當我們面面相覷猶豫著,那包子著實像磁鐵般緊緊吸住我們的雙腳。「拿去!趁熱吃才好吃。」他已分別各塞一個包子到我們手裡。我們既捨不得拒絕,又不敢帶回家和家人共享,因為這是老芋仔們的東西,拿回去等於不打自招違反長輩的禁令。我們很有默契地各自拿著包子找隱祕的地方,去享受從未吃過的燒肉包滋味。這個秘密我們都不敢洩漏,至於有沒有小孩膽敢再去,不得而知。
如今每當回想起這段往事,午夜夢回,我常常想起那個「老芋仔」送給我吃的燒肉包,依然口齒生津,依舊覺得胸口暖呼呼的,絲毫感受不到芋仔與番薯的差別。
燒肉包/邱富彥
- 2012-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