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集戶小村外圍就是嘉南平原，走路不必三、兩分鐘就可以看到鄰居栽種的莊稼，我家的田地遠在一、兩公里處，騎上腳踏車到自家的田地逛逛只需七、八分鐘。回到故鄉的這些年，看到一個個的老農逐漸凋零，只有少部分的青壯年，離開他們原本在都會區的工作，回來承接家業，我的同村同班同學回鄉的只有一、兩位，可見一斑。
偶而我騎車去田裡，在路上閒晃，兩旁的農作物在各個季節都有它不同的容顏。而此時會看到我的同學和他的牽手正在採收、包裝綠花椰菜，或正在施肥、噴藥，而我路過的兩旁的農作物少數已經休耕種綠肥，最主要是他們找不到耕作的人力，如果自己無法下田，樣樣都要僱工，那麼收成有時不敷成本。耕耘機的工錢，一甲地整地一次就要五千多元，其他的肥料、農藥成本，不管是機械或人工栽種的工錢，莊稼的種苗都是一大筆開銷，有時投下成本一期十幾萬元，回收不過半數，因此農家子弟只好遠走他鄉討生活，拋家離開父母，實情非得已，也非他所願，而這就是農家子民的悲歌。
我愛鄉土泥香，她是我們賴以生養的大地母親呀！因著這塊土地哺育了我們的世世代代。然而，如今我看到有的是休耕的土地，也有沒有土地的村民，就在圳溝與別人的田地間整一小小幾坪的地，自己栽種養生有機蔬菜、種蒜頭和蔥，他們的父母親田地少，還沒有分割田地給他們種植，所以一小塊的野地就是他們幸福耕鋤的所在。每次路過那裡，看到兩個老夫老妻就在那兒迎著向晚暮光在施肥，用勺子舀圳溝的水澆灌他栽種的莊稼，我看著欣欣向榮的農作物，除了為他們感到高興之外，也頗有感慨，有田地的人，無力耕種，而沒田地的人，卻千方百計的要一小塊地，哪怕只是幾坪大，就能滿足他們學學陶淵明回歸田園的夢想。他們也在台糖農場與圳溝間，栽種香蕉，只見從一、兩棵開始，如今幾年過去，已成為十幾、二十棵的香蕉林，每次收成一大卡車，除了自己享用，也分送鄰居，還拿到市場擺攤賣。
當然，我也看到住在村頭的幾位老農，除了耕種自己幾塊地外，還覺得耕地不夠大，還開疆闢土，動手整地撿石頭，還拿一些有機土、有機肥放入攪拌，讓它也變成一塊小小的良田，可以灑種一些青江菜、小白菜或油菜等等，總之，在他們莊稼漢的眼裡，每一塊地都是好地，好泥土，都是良田。而事實上他們就是如此的勤樸，只要是可以栽種的土地，一點都不要浪費，努力的工作，期待能餵養他們一家人。而家中的老父就是這樣的，總是要多開闢一些地，種種蒜頭或花生，甚至是甘藷，雖然我家也有一甲地，但因為那一小塊地與那一大片的農地種植是不一樣的農作物，無法將那大塊要種稻的農地，圍一小塊起來種蔬菜，這是行不通的。
我總愛在下班之後的傍晚，騎著鐵馬，看看田野莊園的寂靜與綠意。爾而會想起青少年時期，與父親灌溉田水，沐浴在星月交輝的夜色中，隨著歲序的更迭，父親已老邁，我正步入人生的中年，那塊他日夜耕耘的田地，也悄然在我的生活中退場。他已分割給我們兄弟，我們知道，我們將伴著地老天荒，以沉毅剛強的韌性守護。然而我們也憂慮在未來的年代，孩子如何守護這片泥土？
泥土啊！我愛你。你伴著我們一家走過青春，數不盡歲月的流轉，在藍色的蒼穹下，呼喚著我，湧起過往生命的無限遐思……。
泥土之愛／林萬來
- 2013-03-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