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到南竿
鳴笛登舟又解纜，
劈波斬浪到南竿。
依然細雨和風夜，
夢裡偏聽水潺潺。
5月18日至5月24日，我們一行13人以 「福州民間文藝家」的名義，由陳蘇主席帶隊，要到馬祖島進行田野采風。
在馬尾海關下了一艘「馬祖神舟」的小輪船後，我們就一直往著馬祖的方向開去，一路上和風細雨，僅僅一個半鐘頭的時間，就看見在那茫茫的水天之間一抹淡淡的山影橫亙在眼前。司舵師傅說：馬祖要到了！於是，大家的情緒都激動起來。
嚴格地說，馬祖是一群列島，有大大小小的36個島嶼，另外一些小島小嶼時隱時現，還沒來得及給它命個名，真可以說「養在海裡人未識」呢。單就36個島嶼來說，像 36顆珍珠一般，瀟瀟灑灑的散落在閩江口的南南北北，因此清以前，分別屬於沿海的幾個縣，如：東引島和西引島屬於羅源縣；北竿島屬於連江縣，南竿島屬於閩縣；東沙島和西沙島屬於長樂縣。民國時期稍有調整，北竿島和南竿島就全屬於連江縣了。現在的馬祖島分為4個鄉，分別是：莒光鄉（東莒島和西莒島）、南竿鄉（南竿島）、北竿鄉（北竿島）和東引鄉（東引島和西引島）。
南竿島是馬祖列島中最大的島，所設的福澳碼頭也是最大的碼頭。我們自然是從福澳碼頭登島的。一上了碼頭，早有馬祖的朋友在列隊歡迎。他們拉著一幅紅布條，上面寫：「歡迎福州市民間文藝家協會蒞馬采風」16個大字。他們中有馬祖地區文化界領導人曹以雄和藝文協會理事長曹楷智等，硬是稱我們為「福州鄉親」。
南竿鄉在閩江口外的東海之上，但鄉民們都「福州」「福州」的說著「福州話」，如閩江裡的流水，滔滔不絕。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忽然都有了血濃於水的感覺。似乎還走在故鄉的大街小巷裡。
二、福州妹
鄉音不改故人情，
海外依然梓裡心。
雖有風霜花常好，
親人畢與親人親。
根據日程的安排，18日下午我們一口氣又乘島內的小汽輪趕到東莒島去。
東莒島又稱「東沙島」，因島的形狀像一隻「犬」，所以又叫東犬島，或白犬島。別看他像一隻犬，但他已經有6000多年的歷史，而且它的土地是最肥沃的，它的風景也是最美麗的。一個個的小村莊（這裡叫聚落），都建有許多美麗的屋子。幾座屋子之間，就有一座大漁寮。陪同我們的林金炎校長說，這是過去用來交易魚貨的地方。於是我們透過時間的隧道，很容易的可以看到歷史在這一塊美麗的土地上的文明、繁榮和富裕。這裡的藝術家們也不甘寂寞，對他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屋子加以裝飾。比如說，在沿街一座老屋的外牆上，用許許多多的貝殼裝飾成一艘大貓欖，用舊木板作船帆，儼然是一幅「福船」大浮雕，實在是太藝術了。我們正沉醉在這藝術的意境裡，忽然有人喊：「福州妹」 ！「福州妹」是福州姑娘的暱稱。我們雖然都是七尺男兒，但福州人的地區敏感也忽然吊起了我們的胃口。這在異地他鄉的，怎麼會有「福州妹子」呢？有，就在不遠的一塊菜園裡，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拾掇著地上的草莓秧子。她就是「福州妹」，叫劉麗萍，福州倉山區首山村人，十多年前通過親戚的介紹，嫁到白犬島上來。丈夫是電廠的工人，她也安排在航運站當售票員，生了一個女兒，都十多歲了，但乍一看，當過媽媽的她，臉色十分的紅潤，還像是「紅花閨女」呢！因為都是福州人，一下子就拉近了距離，說起馬祖的生活，說起福州的建設，說起兩岸的未來，彼此之間全無了顧忌。覺得特別的快活。我們之間有倉山籍的人，也有姓劉的先生，於是都當起「舅舅」來了。
劉麗萍長得很漂亮，也很大方。她說，閑著沒事，手裡癢，就在家的附近種一些瓜果玩玩。說著就摘下許多紅熟的草莓，一定要讓我們嘗嘗鮮。晚上我們在一家旅社（這裡叫民宿）裡用餐，想不到劉麗萍還摸著黑找來，送來一大袋子用糖和鹽醃漬的小絳桃。她說，這是她親自做好的，很好吃的，送給娘家來的親人。真個是「親不親，故鄉人」啊！
三、大埔石刻
忽聞島國傳顰鼓，
獨有英雄膽氣粗。
遏浪飛舟殲倭寇，
凱歌高奏遍閩都。
朋友說，在大埔村有一塊董應舉的石刻，稱「大埔石刻」，為文物保護單位。馬上引起我們的興趣。
董應舉也是福州人，不過是明朝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進士，歷任廣州教授、南京國子博士、吏部主事、考功員外郎等。萬曆四十年（1612年）因受劾落職在籍。石刻的內容是：「萬曆疆梧大荒落，地臘後挾日，宣州沈君有容，獲生倭六十九名于東沙之山，不傷一卒。閩人董應舉題此。」楷書，計41個字。 「疆梧」為天干中的「丁」字，「大荒落」為地支中的「巳」字，「地臘」為端陽（即五月五日端陽節），「挾日」，即「十天」。全文的意思是「明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端陽節後的第十日（即農曆5月15日），參將安徽宣州沈有容率軍赴海到東沙島，生俘倭寇 69 人。我方不傷1人。董應舉題記。」時董應舉曾推薦沈有容統領閩海防務，逢倭寇犯境，殺人掠貨。沈有容即率兵到白犬島，雙方交鋒，大獲全勝，朝野歡呼。
董應舉說：「東沙之役，某生六十一矣，未見有此不傷一卒，不折半矢，不糜鬥糧，不曠時日，去如振葉，歸若系豚，捷速而定，功難而易，就便俞（大猷）、戚（繼光）再生，亦當首肯矣！」因此有了上面的題刻。
輔宰葉向高有《賦東沙捷》詩曰：「海國爭傳保障功，雀門何意枉元戎。池邊垂柳堪羈馬，天外扶桑好掛弓。花經曉風笳晚度，茅齋夜雨酒杯空。朝來更報東沙捷，殊錫還應出漢宮。」這一段歷史，我們在《莒光鄉志》裡讀到。非常感謝沈有容將軍，大長了中華民族的威風，保住福州沿海各縣市的平安。也非常感謝董應舉先生，題寫了這一段的石刻，為我們保留一段輝煌的歷史，作為愛國主義教育的內容。
現在「大埔石刻」上面建起一座金碧輝煌的「懷古亭」。我們在懷古亭外肅立有序，向著沈將軍再三致敬，並攝影留念。
四、熾坪壟文化遺址
莫道山壟黃土淺，
靈山處處有神仙。
殘陶破罐皆珍寶，
印有六千歲月艱。
趕到熾坪壟來，完全為的是參觀六千多年前的文化遺址。
熾坪壟這個名字，「土」得透著濃濃的福州「蝦油味」。但據《莒光鄉志》和馬祖其他的文獻記載，熾坪壟卻是福州地區歷史上難得的一處文化遺址。
查福州地區的考古紀錄，最早的是平潭的「殼丘頭文化遺址」，距今大約有5000~7000年；其次是閩侯縣的「曇石山文化遺址」，距今大約有4000~5000年。馬祖地區的熾坪壟文化遺址距今有6000年，介在「殼丘頭」和「曇石山」之間，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陪同我們參觀的王建華校長說：「這是經過臺灣「中央研究院」陳仲玉研究員和美國BETA ANALYC INC實驗室碳14鑒定的。」從2001年至2005年，陳仲玉教授組成的考古普查隊在熾坪壟遺址共挖出2萬片陶片和87件石器遺物。王校長笑著說：「有趣的很，小小的熾坪壟，幾乎是滿山遍野都藏著珍寶呢！」現在大多存在馬祖地區文物博物院裡。
陳景盛著《福建歷代人口論考》說：「有可能出現大陸蒙古利亞人種沿著陸橋到臺灣定居；也有可能引來南洋馬來人種到福建定居。」即所謂「雙向遷徙」的可能性，而且強調指出，「福建閩侯曇石山史前人類遺骨的發現，有利於證明史前至少有一支東越人較接近南洋馬來人種的論見。」現在熾坪壟文化遺址的發掘給我們有更多的一種思考，即在馬祖和福州之間，是否也有一條「陸橋」？南洋馬來人種是否也可以通過馬祖遷徙到曇石山來？因為熾坪壟文化比曇石山文化至少要早了1000年到2000年。
我很想能找到熾坪壟古人種的遺骨，但一無所獲，卻僥倖的撿到一塊破陶片，約有100平方釐米大小，原始粗繩紋。心裡想：這可是六千多年前的無價珍寶啊！足有搶救的價值。 此外，在白犬島的福正村還發現有個「菜園裡遺址」，有許多唐末及宋、元時期的越窯（窯）、龍泉窯、建窯等窯口陶片；在「亮島」上，發掘有「亮島島尾遺址群」，同樣經過碳14的鑒定，證明「亮島人」是距今8320年至8060年前的人種。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都無緣親臨現場。只是至今還擱在心裡：「亮島人」是不是更能說明是「南洋馬利人種」（即南島民族）？「菜園裡遺址」與唐末王審知開發「甘棠港」有否關係？留作以後兩岸的學者一起研究。
五、媽祖元靈
南竿島外失娉婷，
莫道馮夷總有情。
水不揚波天有淚，
風聲夜夜哭元靈。
南竿島山有個媽祖靈穴，據說是媽祖元靈的葬身地。因此，到馬祖島來是一定要參拜媽祖娘娘元靈的。
媽祖原名林默娘，宋莆田縣人，相傳：因在海上救助，不幸溺水身亡，屍身漂流到南竿島。島民感其大義，厚葬於澳口。媽祖的屍身稱「元靈」，葬地稱「靈穴」。
南竿人說的是福州方言，「媽祖」就說 「馬祖」。據說日佔時期，日本人在海上勘測，指著南竿島問：「這兒叫什麼？」島民以為問的是「靈穴」，隨口道：「馬祖」。於是「馬祖」就成為地名，標到日本人的地圖上去了。南竿島就成了「馬祖島」，至今如是。現在的「靈穴」還保留在新建起來的「天后宮」裡。「靈穴」，青石蓋面，長方形，約3平方米，四周浮雕幾隻張牙舞爪的龍，像一台大硯。「硯臺」的下面才是媽祖的元靈。但誰都沒有見過。據說新建「天后宮」的時候，曾有人想移一個地方，可是，僅是小小的一塊青石塊，卻無論如何也移不動，此後就無人再有「移靈」的想法了。讓媽祖娘娘在這裡有個安靜的地方護國佑民吧！
天后宮的右邊小山丘，有一尊用白色花崗石新組雕的「金身媽祖神像」， 面貌慈祥，手擎神燈，遠視前方的海面。似乎還在為沿海的漁民們護航呢！據說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尊媽祖石像，曾縮小為6.6吋的「迷你神像」，由馬祖籍的登山運動員李小石背著，於2009年5月12日一起登上珠穆朗瑪峰。大家相信，是媽祖娘娘在保佑著李小石的成功吧。
六、海上燈塔
誰是天上盜火神，
輕裝東海兩燈標。
蒼茫照澈三千界，
煙雨斜陽塔最高。
也許是媽祖的感應，中國沿海僅有七座海上燈塔，而馬祖地區就有兩座，一座在東犬島，稱「東犬燈塔」，現在叫「東莒燈塔」；一座在東引島，因為東引島舊稱「東湧島」，所以稱「東湧燈塔」。可見馬祖在世界航圖上的重要性。燈塔管理員介紹說：「東犬燈塔」建造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英國伯明罕強斯兄弟燈塔公司提供燈器，能發出29000燭光的亮光，經過蚌形玻璃透鏡的折射，閃亮的燈鏡光程可達16.7海浬（約31公里）。塔高19.5米，塔身全部油漆白色，格外的古典和幽雅。
（未完待續）
馬祖采風詩紀／林國清
- 2013-07-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