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鞋街，我到得晚，沒趕上他的盛況，那時我居住另外一座城。現在，從街頭望過去，短短一百公尺左右，兩側的街上僅剩二十幾間賣鞋的店家，旁邊摻雜一些直覺上不相干的商店。這兩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濟停滯，因此冒出修鞋補鞋的攤位，窩居在鞋店前的騎廊，一路算下來，竟也有四、五攤。
聽說，四十幾年前這條街上還只有兩三家鞋廠，一直等到經濟成長，人們匯聚後火車站以後，這條鞋街才慢慢興旺起來。最盛時期，這條街據說聚集了四十幾家鞋商，從童鞋、男女鞋、到舞鞋，或是特殊專用鞋，想買鞋來到這條街上一定不會失望。
但是，人來人往相互簇擁的繁華畢竟過了，就算幾年前政府舉辦年貨踩街活動，還是沒能挽回它的遲暮。現時我住在鞋街附近，到社區公園或是連鎖文具店都要經過它所庇護的鞋商，每次望見有些空蕩的店面總是令我喟嘆，不論平日假日，逛街買鞋的人似乎總是贏不過店家的總數。
為了家計，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曾經擺過飲食攤，所以我明白店家等不到顧客的無奈。「那麼，為什麼他們還在苦撐，繼續開店呢？」我問在地的朋友。
「反正店面是自己的，不用付店租，閒著也是閒著吧。」朋友無所謂地回應。
「可是每日開店總還要水電吧？」
所以，畢竟有些店家撐不住，想開了，或是沒有第二代願意接手，因此鞋店換成旅行社、成衣、或是運動用品店。「街巷轉角那一片透天店面不是已經閒置了好久了嗎？」朋友反問。
「是啊，樓上的窗牆幾乎都拆了，夜晚經過時心裡都覺得怪怪地。」回答時，我的腦海同時浮現出那棟街屋此時的樣貌。
這座城喜歡將同類型的商店聚集在同一條街，所以城裡有了南北雜貨、裝潢材料五金、船舶大五金、金仔、花店、青草、傢俱、二手餐飲設備、成衣批發、3C電腦、還有這條鞋街等等。但是，除了南北雜貨和電腦街，幾乎每條已經命名的大街不是沒落，就是逐漸衰頹中，不少店家已經不知流落何方。
我問朋友，為什麼不到鞋街買鞋，他也答不出所以然。硬擠了一會兒，他才勉強說：「現在的選擇那這麼多，大賣場、百貨公司都不遠，又有連鎖的鞋店，鞋街的鞋種不上不下的，不好選擇嘛。更何況我不擅殺價，更沒時間一家一家慢慢選購比價。」連在地人的消費型態都是如此，難怪喚不回鞋街曾經有過的人潮。
鞋街入口處的左右兩側，各是一根兩層樓高的白石柱，每根柱子的上頭坐落一個小天使的雕像，雙翅微揚，小嘴嘟起，鼓吹手中的小喇叭，像是叫賣：「人客，來哦！」那是當初踩街活動時留下的遺跡，如今夾雜在街口的紅綠燈和攤販之間，稍不留神就錯過了。
「那時候，鄉下地方很多小朋友都還穿不起鞋；我有鞋，但是我喜歡打赤腳，一路踩著泥巴和水塘去上學。」朋友回想起經濟還沒起飛的那個年代，瞇起眼睛悠悠地訴說，沒再理會我無聊的閒話。
一條鞋街／敖古仁
- 2013-09-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