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狹灣到了出海口，折向東，進到內海，再接北向的溪河，即可深入人煙稠密的市區。
出海口處有一個渡船站，可以乘坐公營的渡船到達對岸，不到十分鐘航程的一座小島。這座島又細又長，像是海上的牆廓，護衛內陸的城市。夏日，城裡的人或是外來的觀光客坐船渡海，來到島上，戲水觀潮啖海鮮。
夏日的豔陽，高照，一如這座城多數的日子。沿著狹灣，往裡頭走，兩岸停滿了漁船和遊艇。前兩年，政府新建了一座橋，銜接狹灣的兩岸。我在橋上，遠眺渡船，滿載乘客和兩輪的車輛，來回港灣和對面的小島。
看完渡輪，我走下橋，想到渡船站逛逛。經過白色的橋墩時，一個亮紅的物件跳入眼簾，仔細一看，原來是頂機車安全帽，穩穩座落在腳踏車的菜籃裡。這是一輛小型的腳踏車，看來已經有些年紀，但是車況相當好，輪胎好像還是新換的；甚至車座的前面還加裝了小孩座椅、踏墊和把手。菜籃裡除了剛剛看到的安全帽，帽子下面還積壓一些廢紙和鋁罐。右邊的車把上掛了一個塑膠袋，袋子裡塞滿了空保特瓶。
腳踏車的旁邊，靠著橋墩，站了一把已經收攏的雨傘。視線沿著傘把往上走，是一個橋墩圍就的三角形坳洞，洞裡有位男子，睡在廢紙墊上。男子的上半身被橋墩擋住，只能瞧見他穿的黃上衣，淺藍色短褲，和一雙已經髒污，伸出坳洞外的腳底板。男子腳下的地面，有雙分不清是藍是黑的布希鞋，和藍白拖鞋。
眼前所有鮮艷的顏色，被白色的橋墩—襯托，沒想到竟是如此熱鬧活潑，就像橋墩外，那個大太陽底下的花花世界。這時，腦裡閃進一個念頭，如果眼前的男子戴上他的紅色安全帽，騎上自行車，穿梭城裡的街巷，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景像？
這是一座大城，很多住民都是從外移入，或前或後，最終都在曲折糾纏的城裡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眼前的人男子顯然不屬於城裡多數的人，他目前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遮陽，好好睡個午覺的橋墩。
剛上小學的時候吧，我就遇見過類似這樣的人。那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婦女，拎著大包小包的雜物，和一位差不多我當時年紀的小女孩。望著她們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家」的意義。那個晚上，我不知道她們兩人是不是會睡在一處有屋頂的地方？
跟著蜿蜒的溪河，一路往上溯源，到了城北，溪河轉個大彎，向東。就在轉彎處附近，有間善廟，近二十年來每天發送數百個便當給這些無家可歸，或是不想回家的人。去年尾，建廟的善心阿嬤過世了。聽說，因為擁有廟地的地主要收回土地，所以阿嬤的繼承人正在找地，想要遷建。幾天前經過原來的廟址，廟還在，領便當的人龍還在，大概沒那麼快遷建吧。
全世界的大城都有類似的人，存在城市的角落，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都有一頂紅色的安全帽，讓人警視到他們的存在？
紅色的安全帽／敖古仁
- 2013-10-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