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海的家鄉，心靈的港灣／劉新征

  • 2013-12-30
　一半黑青色海面，一半淺黃色江面。船顛簸得更加厲害了，只要一起身，不抓欄杆就有可能摔個仰面朝天，連鎮定的船老大都出來安慰旅客不要緊張，這大浪等一會兒就過去了；但是我的心情是極度亢奮的，已經擔憂了10天、半個月的陰霾心情早已一掃而空-從2013年3月底，我到旅行社辦理入馬證時，心裡就擔憂：清明時節雨紛紛，利用大陸三天清明節假期去馬祖「卡蹓」的計畫會受影響嗎？
　此時，老天爺按照既定規程，正下著清明豪雨，但我的心情的興奮度也隨著雨勢的增大而逐步增大，船艙外的不斷變幻的風景正是心情變好的助燃劑：看到了，全世界最大的媽祖石像，看到了，海岸礁岩上無數的碉堡、坑道。看到了，看到了，我等了20多年，終於見到的那塊巨碑－枕戈待旦！
　還在上小學（臺灣稱國小）時，我參與了一次學校活動，來到閩江口的川石島，爬上島上的最高峰，一位解放軍軍官指著遠處海天交界之際，用極其神秘的口吻說：「看，那就是被國民黨控制的馬祖，我們用高倍望遠鏡能看到那豎著一塊大碑，上書『枕戈待旦』四個大字，國民黨的『水鬼』經常半夜摸哨過來，有一次把我們一個班長的頭都割了……」我順著軍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別說是碑了，連島嶼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地不能再模糊的輪廓，但從此，「馬祖」成為我心中神秘又嚮往之秘境。如今，這艘夢想之船已經順風順水地開向夢想之島，叫我如何不興奮？
　船在福澳港一靠岸，一雙雙熱情的手已經伸向你了，扶自己上岸的人，竟然是海岸巡防署的兄弟們，「小心哦慢點，浪還有點大」，這些平日裡驚濤駭浪中穿行的「海中蛟龍」，講起話來竟是如此地溫柔！咦，他們不是公職人員嗎？怎麼如侍應生般如此地體貼服務民眾？
　海岸巡防署的「溫柔一扶」，只是個美好的開始，接下來的這種對岸式「溫柔」，不勝枚舉，很是奇怪，給我最深的三次「溫柔」感動，竟然是三位大粗壯漢。
　第一次，從北竿的芹壁聚落開始，芹壁村最吸引我的還是古厝牆上那殺氣騰騰的戒嚴時期的標語，這些也是馬祖最寶貴的財富，在此建言，隨著兩岸大三通的開放，馬祖千萬別將戒嚴時期的標語擦除，最吸引陸客的也許就是它們。
　結束芹壁之旅，準備前往后澳戰爭和平紀念公園，壞了，雖然送我們來的計程車司機有留行動電話號碼，但是那天的芹壁民眾都去掃墓了，十室九空，也無處可打 公用電話，我的大陸行動電話也無法使用。正著急時，看見聚落下公路旁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旁站著一位高大體壯的「眼鏡大哥」，本想向他借行動電話，打給計程車司機，沒有想到，他竟然說：這裡地段挺偏僻的，計程車司機就是過來，也要好久，不如我送你們去塘岐，反正也不遠，那裡再搭車吧。」我剛想表達歉意加謝 意，沒想到這位大哥用更加歉意的口吻說：「哎呀，實在不好意思，我剛掃過墓，車裡有點髒亂，不要嫌棄！」
　車開了一會，我就知道大哥「騙」了我，他口中的「也不遠」竟是如此遠，翻山越嶺，車每爬一段陡坡，我心裏就愧疚一點，這又耗了大哥不少油吧。車到塘岐，我真誠地對大哥說：「給您一百新臺幣加油錢吧？」他更真誠地說了句不用，送我下車，逕自駛回那片美麗的「愛芹海」。
　第二天的「南竿戰地之旅」，我決定包一駕計程車，7時一到，運將先生準時來到賓館接我們，這位中年大叔人稱「寶爸」，雖沒有昨天「眼鏡大哥」身材高大，卻也大腹便便，終日不摘的墨鏡，讓他更有「江湖老大」的氣勢。
　參觀完鐵堡後，車向津沙聚落開去，在官帽山山路時，「寶爸」停了車，說他下車一會兒，我以為他「內急」，也沒太在意，等他回來，抱滿了各式飲料糕點，也許我訂車太早，誤了大叔的早餐。又一個沒想到，「寶爸」竟然將飲料糕點全塞給了我，用和昨天「眼鏡大哥」一樣歉意的口吻說：「今天走太早了，您早餐應該沒有 吃好，來來來，這些是我請你的，不收錢。」在家鄉時，我對計程車運將的行事風格已經習以為常了，繞路加時、拒載、呵斥乘客，能遇到一、兩個語氣平穩，價錢公道的司機已經算上是幸運事了。馬祖的運將先生兼導遊，給我免費介紹景點尚可理解，怎麼還自掏腰包照顧早餐？錯愕加手足無措應該是我當時的狀態吧！
　來馬祖必去南竿山隴介壽村，這裏是馬祖的行政生活中心。我想寄兩張明信片給自己和朋友，向鄉親詢問郵局在何處，卻被告知郵局已經清明公休，無奈只得先去別處逛。逛到「福建省連江縣政府」，無一例外，這裏也休息了，但值班室也有一位大哥，與芹壁「眼鏡大哥」的長相有異曲同工之妙。我不抱希望地問他一句：「郵局關門了，那裡可以買到郵票寄明信片到大陸。」他先是很憨厚地搔搔頭皮，面有難色地說：「啊呀，清明這幾天都是公休耶，恐怕沒有地方寄。」正當我失望轉身 離去時，他叫住了我：「等等，我幫你寄吧，反正很方便，郵資也不貴。」
　過了幾天，我發現又被這位「縣府大哥」給騙了，倒不是他沒有寄出明信片，而是他說的「很方便」有點不太方便，事後我發現，介壽郵局在縣政府旁邊的山坡上，「縣府大哥」要為我這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氣喘吁吁爬一段坡了。
　除了這三位壯漢，從馬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鄉親那收穫了許多感動，比如，馬祖有一種「奇觀」，一聽說你是遠來的客人，連賣東西的人都會說：這東西不要錢了，白送。
　有人說，馬祖很小，去一次，就差不多能把所有的景點看完，再去沒多大意義，但我不這麼看，景點資源的確有限，但是這裡有一種珍貴的資源是無限的，也許會吸引 我多次回訪馬祖。回到大陸後，我將行動電話的鈴聲都換成了「馬祖頌」，「馬祖，海的家鄉……」我更認為，馬祖，也是心靈的港灣，當您在都市鋼筋水泥的叢林 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處處設防，將靈魂折磨得萬分疲憊時，不妨來馬祖看看碧海藍天，讓在地鄉親的那一份純樸、真誠、溫柔、好客之情， 澈底洗滌乾淨心靈上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