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慵懶的窩曲在被窩裡，耍賴的要我再重覆一次《小夏的故事》，我著手拉好棉被，掌心緩撫過她的髮梢，髮絲柔軟的從指縫間滑落，她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那一個在「很久很有以前」發生的故事。
小夏是我們的一個表親，表姑媽最小的女兒，從出生就有一張像滿月的圓臉，杏桃般的大眼配合著長如扇的睫毛，眨動的模樣靈活的像極洋娃娃，大學時期因為居住關係暫住我家一陣子，也跟珍妮成為忘年之交，每次看她倆一大一小攜伴出遊、鬥嘴就格外有趣，小夏最喜歡幫珍妮的頭髮編織花樣，是辮子、花籃，甚至是鹿角，從遠處就能聽見她倆的嘻笑聲，這樣愜意的日子過了四年，後來小夏出國留學，理工科的課業忙得她焦頭爛額，積極的她還趁課餘時參加海外義工社團到偏遠處幫助弱勢兒童，生活過得充實意義，一次聯誼的機會認識事業有成的學長，互有好感的穩定交往，在踏入幸福的禮堂。當天一身蕾絲婚紗的她，美得像個公主。珍妮則羨慕的希望自己也能變得那麼漂亮，眼睛盯著婚紗瞧，多次動手觸碰裙擺上的蝴蝶結。
「媽咪，我以後也會變得這麼漂亮嗎？」整場婚禮裡，她問了不下十次。
每次我講完小夏的故事後，她就會準時的闔上眼，發出細碎的鼾聲。我瞧著她熟睡的側臉，堅挺的鼻樑和如桃李裡般的小嘴，像是個活靈的陶瓷玩偶。為她拉上被單，關起燈，開始收拾明天要去校外教學的背包。她即將面臨頭一次不在家的夜晚，也許有些不習慣，但在不遠的未來，會有更多複雜的原因讓她走得更遠，遠得讓我們的腳步都跟不上。
我拿起面紙和手巾塞進她心愛的粉紅色背包，然後想為她做點心的動力驅使我在半夜三更從冰箱中翻出多種食材，著手做起杏仁瓦片。這小妮子一出生就跟堅果類過不去，醫生叮嚀要多攝取堅果能夠保護心血管，可她就是怎麼也不吃，要是吃到蛋糕裡有栗子或花生，她便一顆一顆挑出，看著別人家小孩吃著炒花生津津有味，珍妮總是試著吞下一顆又吐出來，然後擺出一個難吃死了的鬼臉。記得當初為了讓她攝取營養，不知耗費多少心力。在一次烘焙課後，她看我窩在廚房揉麵粉和料，一時興起的她，也吵著要幫忙，看我將杏仁片佈滿餅乾上頭，她不禁皺起眉頭。沒想到品嚐後竟讓她愛不釋手，三不五時就吵著要幫忙做杏仁瓦片，那巴掌大的小臉，兩頰抹上的麵粉，一臉期待的模樣，在那個充滿烘焙香氣的下午，遂成了永恆懸在心底的畫面。
我一直沒有回答珍妮的是：「親愛的，有朝一日你也會變得跟小夏一樣漂亮，穿著精心挑選的婚紗，妝容整備的像洋娃娃一樣」，然後我們會牽著她的手，從紅地毯的起端緩緩走入，在眾人鼓譟的掌聲中，將她的手，輕輕的放入愛人的掌中。
親愛的，你很快就會長大／林君
- 2014-02-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