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五十後，才真正發覺身體不像年輕時的健壯了。所有一切可能發生的臨老前的癥兆，都似乎已在我身上慢慢應驗了。早年曾聽過這麼一段詼諧陳述，是描寫上了年紀的人在生活上所會碰到的經驗—「躺著睡不著，坐著打瞌睡；往事忘不了，新事記不牢。」那時還當它是個笑話來聽，直到自己也有了些許歲數後，我不得不心有戚戚焉的開始認同了。
先說身體方面。年輕時體力旺盛，喜愛運動的我整天在運動場上跑跳，也不覺得疲累。即使偶爾傷了筋骨，輕則貼塊跌打損傷膏藥，重則找間國術館推拿熱敷一番，不消幾日又是尾活蹦亂跳的活龍。但長期累積下來的舊傷痼疾並未消失，加上一直以來都欠缺保養觀念，以致隨年齡的增長讓反噬的力道愈發增強。如今只要運動稍激烈些，隔日就會開始全身痠痛，嚴重時腰部挫傷舊疾甚至還會發作。那挫傷發作起來可真會要人命，躺在床上不能動，行走時撐不了幾步就疼得眼淚直流。雖然只要找間診所打一針肌肉鬆弛劑就可舒緩疼痛，但多次下來，藥效越來越式微，解除疼痛所需的時間也愈拉愈長，折騰的我好不難受。
接著談視力方面。早期我就罹患近視、輕微散光，不過因有戴眼鏡，視物也不覺吃力。但這十多年來，因教學需要必須頻繁使用電腦打字，也可能因視力隨年齡而逐漸退化，我的老花和散光情況變得有些嚴重。老花讓我看不清藥品上的標籤字體，讀不出親友通訊錄上的電話號碼數字；散光更常讓我眼睛疲勞視力模糊，夜間開車視野一片迷濛。還有令我困擾的多年的飛蚊症，那些點狀、絲絮或網狀黑影擴散情形，也慢慢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再來談睡眠問題。以前年輕時常晚睡早起，有時還能一兩天連續熬夜依舊活力盎然。一旦上了床就能馬上入眠，下了床後又變的精神奕奕，睡多睡少對我而言完全沒有差別。現在可不同了，偶爾不得已熬個夜，隔日就會恍神個整天，思緒不但變得遲鈍，行為反應也常顯錯亂，整個人猶如失了魂般空洞。平日就算想早睡，但往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只要有丁點聲響就會被突然驚醒。一旦被驚醒，又得費好大功夫才能再次入睡。晚上睡不好，白天就糟糕了。白天只要一刻得閒，眼皮就會開始不自覺地沉重起來，像老僧入定般的打起瞌睡來，但畢竟還是淺睡，也改善不了什麼睡眠不足的問題。
最後來談記憶力問題。年輕時雖稱不上記憶力超群，然而只要旁人交代的事，毋須備忘錄註記，我也能謹記在心不會遺漏。初次認識的人，就算多日後再次相見，我也能輕易叫出他的名字。閱讀書籍也是如此，凡是書裡的人時事地物，我都能在看完後鉅細靡遺的指陳一番。而如今呢？就連天天相處的同事，我偶爾還會突然忘了他的名字，常得想個老半天才想起來。太太也常向我抱怨，怎麼昨天提醒我要記得的事，今天就忘的一乾二淨。就連看小說也是一樣，書還看不到一半，故事的開頭我卻又想不起來，得多次重頭讀起才能稍微連貫起整個故事的脈絡發展，惱的我很難完整的看完一本書。更好笑的事，有時打開冰箱突然忘了要拿什麼；在外用餐剛付完帳，事後卻想不起來到底付了多少錢。旁人解釋或許是因我的心不在焉使然，其實我心知肚明，應該是記憶力退化的厲害了。倒是往事我記的特別牢，總會在孩子們面前講述我年少時的成長經歷，可能是一件有趣的事，或者是一段難忘的際遇。但孩子們卻嫌我囉嗦，明明已經講過了好幾遍，我卻不厭其煩的當新鮮事頻頻拿出來講。是嗎？我也常被自己搞糊塗了，如果是真的，我還真擔心這是不是老年癡呆症的前兆。
唉！人總會老，無論在身體和精神方面，都會逐漸的衰老和退化。今日開始上了年紀的我們，在生活上所感受到的種種不便和困擾，其實就是昨日長輩們所面臨過的寫照。以前年輕不懂事，總會嘀咕長輩們怎麼那麼善忘，多次記不住我曾拜託過的事。如今的感同身受，才真正體會到他們的無奈。只是人雖要認老，但也要懂得養老。時時保持心靈上的曠達，卸下無謂的憂患，從事適宜的休閒運動，讓生活能過得充實和有意義，又何懼老之將至啊！
臨老毛病多／盛宜俊
- 2015-09-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