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堪折直須折/林君

  • 2016-04-07
 直到現在我依然畏懼那些說長道短、流言蜚語,尤其是當有人說誰做人很失敗、因為她很奇怪,所以都沒有人願意成為她的朋友:::聽到這些話,我就不禁胃腹一緊一縮,一種想吐卻又不可得的衝動在腹底蘊釀,好幾次都覺得嘔吐感業已淹至喉頭,好險還是靠著意志挺過。我緊閉雙眼,在一團虛幻的白霧後頭,依稀可見她們拋擊而來的穢物,腥酸得像是泡腫浮出的屍塊,和著細碎如揉著塑膠袋的聲響,一陣陣傳來,像是波浪,又像是溺斃人雙手的力道。
 我想過會不會時間一久,記憶就會像電腦按下重置鍵般淨化空白,但實際上人並不善於遺忘,尤其是女人,所以當天聽到人家說記憶是最不牢靠的東西時,那簡直就是對於記憶的大不敬,因為它們很忠誠地記載著生命中的起伏,尤其是倍嘗痛苦的片刻,像是雙手撫過凹凸不平碎片所劃破的疤痕。即使我樂觀,保持著天塌了都能一笑置之的胸懷,但在我身體深處住著一抹自卑的靈魂,它像是黑夜吞食了陽光,它透過不斷拉扯血肉軀體才讓悲傷有了趨緩。一切的果必然有因,我對於自我的褻瀆、輕藐,甚至是汙衊,全來自於童年的陰影,像爆發的火山灰般覆蓋在青春的時光。
 我的青春詩篇是一首唱爛發臭的童謠,就從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說起,那一年,我才五歲,家庭遭逢巨變,父親好賭積欠了上百萬的負債,而在高利貸的危言恫嚇下,不得不連夜逃亡,他是走了,問題卻被留下。母親在返家時,才發現家中所有價值的東西都被一掃而空,徒留債主守候在外。很快的我們開始搬家,在地圖上流亡。每次,當我們在一個地方準備落地生根,債主們就被通風報信,一整群的趕來,像是餓虎撲羊,他們破壞、施暴,把我們省吃儉用才存下錢買來的鍋、碗、瓢、盆全都砸爛,也把寫了一半的作業簿撕破,因為羞澀說明,所以常因沒交作業而被罰站,他們粗暴的抓住母親的頭髮,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甚至我們阻攔也會被力道所波及。每次他們走後母親便收拾,總是邊哭著說抱歉。
 因為家裡的因故,我們在學校很難交到朋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同學,當我們問話時置之不理,我們接近時,她們背對轉身,壞心一點的同學,便拿我們家事大做文章,極盡挑撥之能事,還有人說:「我媽說他們家沒有爸爸,不正常!大家不要跟他們玩」,對於那個年紀的孩子而言,是多麼夢靨的記憶。(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