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小荷

  • 2016-04-18
 母親年事已高,不再俐落的步履是歲月烙下的痕跡,行動間多了一份蹣跚。住屋前後都有空地,閒不住的母親剷除雜草,將之開闢為菜園,澆菜成了每天的功課。前些日子在後院不慎摔了一跤,小腿受傷,血流如注。弟媳發現,急著要載母親上醫院處理,奈何老人家覺得不就是一點小傷,有什麼好緊張的,婉拒好意。弟媳只好幫忙簡單消毒包紮。歷經數日看似好轉的左腳卻浮腫起來,顯而易見是發炎了。大弟打電話問我是否知道,我說:「知道啊!但不是已無大礙?」「啊!才不呢!」於是我翌日抽空專程回去探個究竟。
 猶記得有一年,母親胃老是不舒服,醫生也看了,藥也持續服用著,奈何非但沒起色,甚至會嘔吐,照過超音波卻看不出端倪,直到有一次用完餐痛到嘔吐,臉色慘白,經緊急送醫照電腦斷層掃瞄,才確認是罕見的腸子憩室炎,緊急開刀方轉危為安。住院的日子裡,我們幾個小孩及老爹輪流照顧陪伴,幸運地還住到單人房,讓一向怕吵的母親睡得安穩,感激醫師的技術精湛。當醫師來查房時,語帶疼惜的搖頭:「伯母你好能忍唷!」是呀!也因為多所忍耐差點延誤病情。護士又是量血壓,又是換點滴給藥。我則服侍母親吃藥及紀錄排尿狀況,為了方便交代病況,我買了一本記事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及數字載錄了一天二十四小時生命跡象,讓假日輪班的弟弟、弟媳們能很快融入情境。虛弱的身子猶待以蝸牛的腳步及毅力,養精蓄銳慢慢從谷底爬起。老爹認為我們萬一貪睡會誤了點滴更換,堅持晚上親自坐鎮,白天再交由兒女們看護,我們則認為父親一大把年紀怎麼能熬夜?幾經拔河折衝卻仍熬不過父親的深情堅持。母親說:「我要趕快好起來,不然會把大家累倒。」這是當她看見我們排了班表,接力賽似地一棒接一棒,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母親滿是皺紋的雙手,從年輕一路操持家務,拉拔四個孩子長大至今,此刻兒女或恐也只回報於萬一,「父母的健康是兒女最大的福氣。」我這麼跟母親說。近日又突然為坐骨神經炎折騰,經西醫診治也加入復健行列,生活作息大亂。母親很過意不去,說有了年歲,身體難作主,老是找麻煩。「是呀!機器舊了也要進廠維修,不是嗎?」我故作輕鬆,寬慰母親緊皺的眉頭。「不能再提重物,不能蹲著洗東西,要穿護腰,這些都是必要的常識。」醫師及復健師雙雙耳提面命。
 母親與父親今年逢結婚六十週年,兩人都出生於日據時期戰亂年代的傳統農家,未能受良好學校教育,然幼承庭訊及守著婦女傳統美德,夫妻胼手胝足同心協力,互相扶持,鶼鰈情深。父親熱心公益,擔任農會理事長小組長逾四十年,義務推廣農業,也擔任禮俗輔導師,服務鄉里婚喪喜慶,當選模範農民時,我才上國中,後來與母親先後獲得模範父母親楷模,父親每每說起,家也是一畝田,需要深耕。所有忙碌的背後,母親始終是父親最大的後盾,料理三餐是,精神上更是。尤其自幼父親在忙完一天後,仍不忘關照我們幾個孩子功課,對子女的教育從不三七五減租。我看見父母親如是相扶相持,感到十分歡喜。望著飽受神經發炎的軀殼,祈禱母親能早日康復,重展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