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的故事/袖格

  • 2016-08-24
 (續昨)聖經上說上帝用六天的時間來創造這個世界,而第七天是祂休息的假日。上帝有六天是充實快樂的,因為祂每天都可以為自己的成就讚美,第七天是上帝寶貴的安惜日。但是那年的冬天,上帝跑到哪兒了?我白天準備考試,晚上幫阿山送條土司和幾樣比較營養的水果當第二天的糧食。那台破鐵馬被擺在屋邊嘆息,顯然他很少出門,我真怕他病倒或餓死。只能趁送糧時,順便看看他是否安好。那淒風苦雨的六天考期使我倍加疲累,阿山失去原有的開朗與笑容,他常望著食物發呆,而我能給他的只有沉默的陪伴。
 星期日早上穿上白色外套,踏進佑馨的告別式。沒想到第一次看到佑馨,竟然是她的遺照。照片中的女孩有著齊肩的直髮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透露出她的天真與慧黠,淡淡的微笑像是在感激愛她的親友。阿山坐在聖壇前的第一排,旁邊坐著佑馨白髮蒼蒼的父母與唯一的妹妹。整個靈堂用白色的百合花佈置,金色的十字架擺在遺照上頭。慈祥的神父在聖壇上為她祈福,後排的唱詩班用歌聲為她引導前往天堂之路。最後是「瞻仰遺容」,我隨著隊伍繞到白色怖景後面,看見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身穿粉紅色長禮服,臉上濃濃的妝難掩右頰烏青的傷,她睡得很沉很安詳,完全不知親人為她哭斷腸,她應該走得很平靜。令我驚訝的是,移靈上車時,走在棺木後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手抱遺照的阿山,我目送靈車離去,心中無限感傷。
 一切似乎都告一段落,收拾起複雜的情緒,我應徵到學校教務處當工讀生。寒假要上半天班,雜物也增加不少,因為我要幫同事計算學生的成績單。直到過了農曆年,大年初三全校教職員在「蕙孫大禮堂」團拜,才嗅出歡樂的年味。中午到地下室牽車準備回家,看到阿山閒閒的坐在我的摩托車上發呆。我訝然走過去,問他:「你不是回台南了嗎?」「今早上回來找房子。」「你要搬家?」「嗯!我下學期沒工讀了,所以要與同學一起在校外租房子。」「找到了嗎?」「找到了,就在學校對街的幼稚園旁的舊公寓二樓,那兒專租給我們學校的學生住。」「那就好,你還要考研究所嗎?」「不了,我答應我媽一畢業就回台南娶妻、工作。」他越說越小聲。我不曉得該如何關心下去。他幫我把車子牽到辦公大樓旁的樹陰下,我問他:「伯父母知道佑馨的事了?」「嗯!」「生氣嗎?」「當然生氣,把我罵成『臭頭雞仔』!最後我答應他們一定會再結婚,他們也要答應佑馨永遠是我的老婆。」「結果呢?」「妥協了,誠如你說的,我是家裡的獨子,不能太自私。」我在他臉上看到一抹無法捕捉的怨與愛。(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