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餐廳裡燈光柔和，流曳一室的情調音樂使滿座的人舒適愉快。陳坤付帳時目光被一個女孩吸引，晶瑩泛紅的面龐，精巧的鼻，上揚的漾滿微笑的唇，使整張臉亮麗而親切；眼睛是閉著的，靜靜深垂的睫毛散發著特有的寧靜安謐氣氛，雖不艷麗卻清新甜美，讓人不想移開視線。接過侍者找回的零頭，想著：「真嬌俏，聽人說話偏頭閉眼地。」一面忍不住回頭再望一眼，實在可人，可惜等不及見她眼簾下的光采。
二
按鈴，黃友棣的「輕笑」隔門透出，歌聲清亮伴奏婉約，老王的新婚夫人學音樂，和鳴之樂可真愜意。門開處迎來一排浪也似的笑聲，跟著就是他那張逗笑的臉。
「終於把你請來了，要不是你調差，十年八年也盼不到。」
「還是那不愛出門的老毛病麼！」
鋼琴前的女孩起身走過來，陳坤不禁楞住，她———那個前天在餐廳裡見到的女孩，是個盲人。
「我小姨子。小芬，唱幾首你作的歌，小陳以前是我們合唱團裡的台柱，會玩幾種樂器呢！」
「這麼高竿，我可不敢唱！」
「別聽他的，坐下來一起聊聊。」
談了一陣，知道音樂是她生命所有的投注。
「我喜歡莫札特，崇拜貝多芬，前者天才橫溢是那樣地簡約優美，像初生的小綿羊打心底惹人鍾愛；後者氣勢磅薄不屈於命運，每個音符都撞著心坎，每次聽月光的第三樂章我都得流淚！」
「哦，他們兩人都不錯，可是巴哈更耐人尋味，他外表拘謹內裡恣放。最近我迷上近代東歐作品，用特殊風味反應這時代心靈的探索。」
像是遇到舊交，他自若地說興奮地聽，她則大方溫柔如春風拂面的似有還無。
三
陳坤吹著口哨，扣襯衫的手突地停住，他發現自己極不願面對的事實，近來王家跑得太勤，回來滿腦子的歌聲笑語，都是丁芬。有時候會對著她那雙閉著的眼怔怔地看老久，好像隨時會睜開出現一對烏晶小球，溜溜地頑皮地耍著，甚至有幾次衝動地想去撥開它。
「不能翻的，生下來就黏在一起，沒有眼珠眼皮之分。」
一次說起，老王這麼解說。
市區裡繁複的交通，使她很少白天出門，總等更深人靜才外出散心。
「反正白天對我不具任何特別意義。」
是嗎？上回大夥兒去嘉義農場，她快樂地在草地上打轉，笑著唱著享受暖和的陽光清新的鳥語花香。
「快看那五隻盤旋的老鷹，哇！姿勢真漂亮！」他搖著她的手忘情地大叫著。（待續）
眸子／于真
- 2016-09-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