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和朋友巧雯約了喝下午茶，半年沒見，覺得她比上次見面時更年輕、更有活力，談起話來也更健朗、更有自信了。
巧雯本就是個認真度日的人，在我們這一屆大學同學中，是少數拿到博士學位的同學之一。中文系的博士學位拿得辛苦，二十幾萬字的論文，她寫了九年，孩子都生養了兩個，才在去年通過審查，以四十二歲的年紀完成學業。她的博士論文頗有創見，學界對其雖褒貶不一，卻也無法忽略，後繼者往往必須引用、參考其成果，才能繼續研究。巧雯寫了如此嘔心瀝血之作，的確也堪稱此生無憾了。
半年前在朋友聚會中看到她時，發現她竟然胖了一大圈，原來她拿到畢業證書後，很過了一番「頹廢」的日子。她老公經營餐廳，家裡生活無虞，她在補習班當老師，教導國中生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不需要花費太大心力，有了博士學位後，加薪了幾千元，她很滿意目前的工作環境，並沒有另謀高就的打算。人生沒有了更高的目標，她頓覺輕鬆，回想九年埋首故紙堆的日子太辛苦，她決定拋開書本，好好「犒賞」自己一番。於是她每天下班就是看電視、滑手機、吃美食，體重從53公斤飆升到60公斤。
這樣的日子，真夠愜意了，不過朋友們卻發現：她並沒有想像中的快樂。那次聚會中，她總在感慨歲月不饒人、體力大不如前，一下這裡痠、一下那裡痛，又抱怨她那讀國中的兒子，成天宅在家玩電腦網路遊戲，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也不肯好好念書，念他幾句，就頂嘴、暴怒，母子倆好幾次幾乎要上演全武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幾個都已婚，不禁也紛紛訴說起家中瑣事，彼此勸慰著「兒孫自有兒孫福」云云。內心固然感傷：昔日聰明、活潑、有見地的巧雯，如今也滿口媽媽經，儼然平凡的中年婦女；但也無可如何：人總是會長大、老成、會變的啊！
沒想到如今的巧雯，再度令我眼前一亮：苗條的身材、聰慧的談吐，讓我感覺大學時代的巧雯又復活了！一問之下，原來就在半年前那次聚會後不久，有一天傍晚她去接小學二年級的女兒放學時，女兒一看到她就說：「媽媽！妳什麼時候減肥？」女兒天真的童言童語，讓巧雯大受「刺激」，頓時醒悟自己不能再這麼混吃度日，否則連自己最寶貝的女兒都要嫌棄自己了。當晚，巧雯告訴女兒，她寫完博士論文後，休息了半年，已經夠了，現在她想要振作起來，給自己一些「功課」；可愛的女兒立刻興沖沖地拿來一本小學生的直行簿，當作媽媽的聯絡簿，在封面的「學生」欄寫上媽媽的姓名、「老師」欄寫上女兒的姓名，內頁寫了規定的作業：運動三十分鐘、看書50頁以上、寫文章500字以上，每天做到了，女兒就替她打勾，沒做到還得補交。如此實行了半年，她不但體重減到了50公斤，精神、體力都變好，還寫了多篇文章發表，預計將來要出書呢！
我聽得哈哈大笑，直說女兒果然比兒子貼心，巧雯笑吟吟地說：兒子最近也懂事多了，以前總是玩電腦到半夜、早上叫不醒、上學遲到，現在交了些好朋友，放學後一起去圖書館念書，早上也約好早點去學校打籃球，一段時日下來，功課進步了、身材也挺拔了，現在看起來，不再是邋邋遢遢、渾渾噩噩的宅男，倒是個充滿朝氣的陽光少年了。我笑著說：「當然囉！他看到已經是人生勝利組、早已交出了漂亮成績單的老媽，都還不鬆懈，還要繼續努力地『寫』人生的『功課』；那他這個人生才剛起步的年輕人，怎麼能不振作呢！」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認真的孩子最可愛。一個能妥善管理、經營、規劃自己的人，一定能在身心靈上日新又新，從而煥發自信的光彩，感染身邊所有的人。看到巧雯的改變，我著實為她高興，心想：我也該給自己出幾項功課了！
認真的人最可愛／陳慧文
- 2016-1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