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我四歲的時候懷疑一切的眼光。」張愛玲曾表示喜歡自己三、四歲時看世界的眼光，年幼剛發展智力的我也很喜歡觀察世界。無論野草或閒花皆熱愛，孩童的我接近昆蟲、可愛小動物，也比不上走進野地和花草樹木做朋友來得更有趣，能夠玩買辦購物及扮家家酒。雖然認得七彩色的各種小花和不同形狀的葉子，卻不甚清楚它們的學名，直到長大查閱《野花圖鑑》、《野生食用植物》、《藥用植物大全》才恍然大悟。
小時候，母親的朋友們總將自家或親戚的農作物分送給大家，祖父會買回古早味點心類品項，而爸爸則自詡美食家經常購買山珍海味，二阿姨也不忘寄來進口高級食物及名店、老店的名產。自幼就這樣從不會為了食物發愁，自然於豐衣足食中產生了饕客的潛質。
這幾年，母親的某個朋友住在鄉下地區，因丈夫退休之後不再多貼補家用金，為此她便勤快地種菜賺取零用錢。由於究竟為不灑農藥的健康菜，就常買蔬菜並且喜歡選擇他們兒時常吃的野菜。「我買青菜也算幫助朋友，妳可以說說自己愛吃的菜呀！」、「喔，有什麼健康菜？」菜市場不怎麼現身的青菜，我也不怎麼記得起來，大約看得出黃鵪菜、枸杞葉、蔘仔葉、川七、過貓、魚腥草、山茼蒿、鵝菜、車前草、昭和草、紫背草等等；直到發現叢叢綠葉內開著一朵雞蛋色的小白花，才猶如看見老朋友一樣開心呢！五芒星般白色花瓣和花中心的小黃點兒，明白那正是會長出小圓黑子的「龍葵」。
當年，我未曾像別人家的孩子試吃過蛇莓、朱槿花蜜、龍葵果，因為老家旁的空地只有兩株小小龍葵，所以它們產量並不太多；將其收集起來放入養樂多罐內再用冰棒棍搗成泥狀，希望學學電視古裝戲劇上染布坊，試圖使用龍葵果染布，進行魔術般的夢幻色彩。家裡櫥櫃收藏了許多匹五阿姨家成衣廠的剩布料，那些預計要製作成椅套、枕頭套、棉被套與布簾用的，當然送給母親的大量布料是不會被乖巧的小朋友拿去造次，我只剪下醫藥箱內一小段紗布卷片來做「實驗」。而小女孩滿心浪漫，十分期待它被染成童話故事中美麗花卉的「紫羅蘭」顏色。
染完後紗布果然呈現輕輕淡淡的漸層藍紫，忘記了採摘草木染效果如何？只狐疑自問與顏料染色有所差別嗎？大概就是少掉化工刺鼻味且留存著淡淡的芬芳吧……其實現在知道已有開設「藍染」的課程，我竟還無意去報名參加，應該早自知喜歡龍葵果僅是兒童的遊戲心理，不足以讓我修練成為一位巧手的藝術家。
「看書要休息一下……用香油煮龍葵蛋花湯好了，都揀嫩葉不會苦澀，快點兒趁熱吃吧！」呼喚聲以及食物香氣由廚房陣陣飄出，因為母親茹素便不再添加肉絲或吻仔魚了。「嗯，蔥花香油龍葵葉蛋花湯……」這屬於島上先民的養生智慧，我預計喝下這碗簡單的苦甘野菜熱湯，不僅味道鮮美也溫暖了一顆無比的童心。
野地的小小世界／楊淑如
- 2017-01-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