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二老闆聽聞大老闆意外死訊之後，非常震驚，驚嚇得當夜不敢一個人睡覺，深怕大老闆橫死在外，鬼魂隨時會回到租處；而他的房間就在大老闆房間旁邊，僅一牆之隔。他苦苦哀求我，讓他在地下室打地鋪，兩個人一起作伴。我是一個未結過婚的女生，當然認為不妥，但是他已經嚇得臉都綠了。他向我保證，天一亮就去找房子，他要把公司火速搬去新租的房子，這裡是大老闆租的，要整理還給房東。
他保證「就一個晚上！」
「就一個晚上！」
看他可憐我答應了。
其實不僅是他，可能我也要盡快去租個房間，第二天，大老闆的女朋友在哀痛之餘，發現了我的窘境，認為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地下室，此淑女不為也，因此展現她的義氣，商請她住附近的同學讓我借住一晚，幸好我也很快找到一小間單人房。
這件事我未曾對人言，想想真是個絕無僅有的經驗，這是我第一次與一個男人睡在地下室，中間隔了大約兩個榻榻米的距離，這時他的內心或許不斷響起，那首感傷又雄壯的日本歌曲和淒美的音樂吧。
當然，二老闆是君子，不會趁人之危。公司遭逢巨變，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他睡他的，我睡我的，無法有別的心思。一夜無事，大老闆是好人，他的陰魂沒有回來嚇我們。
不到兩個月，大老闆的意外事件，使得我當調音師的夢碎了。
二老闆是個條理有序的「師傅」，他的工作間一點也不混亂，新租的一樓店面不大。附近小女孩的父母看到，帶著小孩來學鋼琴，二老闆本來想好這裡收的鋼琴學生，要給那位「疑似女朋友」教的。不巧，那位女朋友專長是爵士鋼琴，而我一直是學古典鋼琴。因為是初階，所以就把這學生給我教了。
看到這一位在大都市中奮鬥的福州人子弟，失婚、生意又要再度重新開始，我衡量著自己是否真的能幫得上他。雖然二老闆表示繼續聘請我，因為如今他只有一個人，業務量沒有那麼多，已經獨自負擔房租，如果再請我，可能會拖累他周轉不過來，於是我離開這家公司另外找工作，就各自忙碌，逐漸與二老闆失聯了。
這段職場記憶，有如古董一般，深藏在我內心掩埋著。我由衷敬佩兩個失婚想要重新開始的男人，他們克勤克儉的精神，永遠是我的榜樣。遺憾的是我沒有真的學會修理樂器和鋼琴調音。
現在，終於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不用考慮有沒有賺多少錢，來維持家計對應打理生活；計畫中去拜訪老闆母親的馬祖『卡溜』之旅，卻一直處於未完成狀態，或許二老闆終於有幸福的婚姻和成功的事業。如果二老闆趕巧看到這篇文章，是否還記得如夢之過往呢？人有機會相處就會互相影響，至今我仍常常欣賞骨董和聽日本音樂，直到現在若有機會，我依然願意繼續向來自馬祖的師傅，學修理樂器和鋼琴調音。（完）
未完成的馬祖『卡溜』之旅／宋明理雪
- 2017-01-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