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小蘇,是在醫院的重症病房,他坐在醫院提供的輪椅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但是實際上他才不過三十出頭。我固定星期四到重症病房當志工,負責幫忙沒有家屬陪伴的病患,去照X光片、抽血,還有照超音波,偶爾推用完的氧氣瓶去換新的氧氣瓶。遇見小蘇的那一天,剛好他的太太沒來,所以護士小姐要我帶他去照X光片,也因為這樣才會有機會服務到他。
去照X光的路上,我試圖跟他說話緩和彼此的情緒,但是不管我跟他說什麼,他總是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不願多說一句話。就在回病房的路上,我遇到了另一個志工朋友,我們停下來聊了幾句,等到這個志工朋友走了以後,我跟小蘇說,剛剛跟我說話的志工,雖然看起來五十多歲,但是他其實已經快七十了,而且他之前也是重症病房的病友。小蘇突然回過神質疑的看著我,我很認真的看著他,跟他說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自從那次以後,我就沒再見過他,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再次見到小蘇,是在幾個月前,台北公館水源市場的天橋上,一個男子突然緊緊抓著我的手,然後紅著眼眶問我是否還記得他,我說我不太記得,實際上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後來他跟我說起這段往事,我才有點印象的想起這件事,他說他跑回去醫院找我好幾次,但是都沒有找到我,今天能再遇到我,他的心裡真的很激動,他很謝謝我當初鼓勵他活下去,我跟他說我其實沒有做什麼事,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我時常想起小蘇這個人,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往往苛責多於稱讚,周遭的人似乎都吝於去稱讚別人,我們常常用一句話去惹毛別人,卻不用一句話去幫助鼓勵別人,有時我們一句不經意的鼓勵話語,它不僅能幫助別人,或許有一天也能幫助自己。
再見小蘇/田靖溪
- 2017-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