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之前在住家迎風處的陽台上,我懸掛了三組風玲。每當風來的時候,那些銅製的風鈴就像個小小的天使樂隊,隨著風的指揮,叮叮噹噹、叮叮噹噹紛紛擺尾晃頭,齊奏著風之頌的天籟。
我常常坐在陽台的廊下,閉著眼睛,聽著幾個簡單的音符,或急或緩或長或短,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聲音;就覺得單調的生活,也可以變的活潑起來。不覺有些陶醉與滿足。
只是,從來沒有想到,這樣子的聲音、這樣子的生活,竟引來了一位新近搬來的鄰居「拜訪」;說拜訪,是外交的辭令,事實上,是抗議。
她是位中年的婦女,進門後就指著高掛的風鈴,靦腆的說:「這些風鈴的聲音真好聽!只是我晚上失眠,常常被這些風鈴吵的難以入睡。」她的笑容裡露著些許的尷尬,揮了揮手道了再見、打擾之類的話後,又留下了一句:「能不能暫時拆下?當然,這是你們的權利。」
我從未想過,風鈴這般脆麗潔淨的聲音,竟會是一種擾人清夢的噪音;一時之間我愣在當下,不知如何回答,僅含糊的「呃!」了一聲。經過了這次拜訪之後,我仍在廊下靜坐聽到風鈴的聲響時,竟然不再覺得那麼的乾淨簡單與脆亮了,總覺得其中有些雜音似的告訴我:有一位鄰家的婦人,經過了許多個失眠的夜晚煎熬後,終於按耐不住的拜訪一個陌生人的家庭,提出一個不甚合宜的要求;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這樣的勇氣背後,必也隱藏她許多的考慮與掙扎。不覺得讓我思索:我喜愛的音樂,別人不一定有我同樣的耳朵;我喜歡的舞步,別人不見得有我同樣的愛好;為何勉強別人接受不喜歡的東西。一下子,我警覺到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急忙的爬上樓梯,把銅鈴拆下,掛在另一個偏遠又下風的角落。
如今,我仍常常的坐在廊下,偶爾聽到傳來風鈴的響聲,雖然聲音小了許多,卻仍是那般的脆亮;可是心裡卻湧起了一種不曾有的寧靜與自得:希望那位失眠的婦人,不再因為有風鈴的吵鬧,能夠睡的安好了。
二
妳最美的從前,很久的以前。
四十年前,妳溫柔如春天,像花開的三月。妳睜開了雙眼在我夢裡,在每個寂寞的窗前,妳的芬芳散逸在我夢裡,清香如茉莉花茶,只留下淡淡的滋味。
四十年後的某個冬夜,妳說在電腦裡終於找到了我的名字、地址和電話。谷哥或雅虎?原來我一直存在,一直躲在電腦雲層,每天看妳春夏秋冬的滑鼠走過螢幕,每天看著妳的想念,因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而影子不斷重疊。
妳來電問我還會想妳嗎?可曾想過嗎?並給我兩顆好大的淚,妳說遺忘也是一帖藥劑,離別不也是重逢的開始?妳在生命轉彎處久久不能自已,原來我傷妳很深。除了時間知道我們的青春仍在歲月裡呻吟,愛在遠方或近處、咫尺或天涯?把妳牽掛在過去或現今?無法停止的時間除了歲月。妳的聲音在我耳窩裡像那年的秋天,走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一如往常的窗前,妳仍掛著風鈴,讓風輕輕走過。
四十年的花香不變,我說這是妳的味道,一如從前不能忘、不敢忘。妳說四十年很快,一下子我們已經步入晚年,不堪的痛,妳怕懸念將會吊掛一輩子。但若重逢,妳又擔心往日的容顏和今日臃腫的歲月,妳怕最美的四十年前會因再見而幻滅。初戀情人的來電,敲響我最深的沉默與寡言,不再重逢、不再相見的四十年前。
三
日前再度赴臺南新化虎頭埤賞花,漫步環湖步道盡是金黃璀燦的花海,全區種植約兩百五十株阿勃勒,是熱門的賞遊景點,吸引攝影玩家爭相取鏡。虎頭埤阿勃勒已有二十六歲樹齡,當年委託成大教授規劃,自印度引進原生種,花開特別漂亮。最吸引人的是樹形美,花苞特別多,花序成串垂懸,黃花明艷優雅,微風輕拂花瓣繽紛飄落,彷彿一場黃金雨,景致十分浪漫。(待續)
風鈴隨想/夢花
- 2017-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