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可以說是麻雀叫我起床的,因為牠們總愛成群結隊在窗台外唱歌給我聽,好像怕我會遲到似的。
基於這一點,我認定小麻雀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我在前一天晚上會在窗台上灑一些小穀米。後來,熱情的小麻雀抱著「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開闊胸襟,呼朋引伴而來,結果就是我的窗台前更熱鬧了。為了怕眾多麻雀因為分享食物而配給不足,我決定滿足牠們的需求,每天放上更多食物,讓每一隻麻雀都能飽餐一頓。
一個星期六早上,妻子來到房間,從窗內看到牠們,說這些麻雀就像人世間的芸芸眾生,為了生存而競相爭食;當牠們吃飽了,就四處飛散,為寧靜的大地帶來熱鬧的氣息。媽媽又說這些麻雀也像一般人,安於平凡,樂於維持生活的現狀,和在藍天中獨自翱翔的老鷹截然不同。
我想,麻雀聒噪卻有許多朋友,雖然平凡,卻有平凡的快樂。
「好久不見!」當這句話從彼此口中吐出的時候,你是怎樣的心情呢?腦海中浮現的是什麼畫面?
社會愈來愈多元,分工愈來愈細,更由於網路社群的極度發達,人的交遊愈來愈無遠弗屆,生活圈子卻愈來愈小,真正「認識」又能時時交往見面的朋友,其實有限。
更何況是很早之前認識,一直沒斷過聯絡的老朋友。
他們總能讓你想起從前的自己。原來曾經喜歡什麼樣的歌、愛看什麼樣的書、對哪種美食招架不住、討厭哪種人、有什麼怪脾氣……儘管也許現在都已經變了。
是老朋友讓我們走進時光隧道,暫時忘記現實,忘記地心引力,忘記柴米油鹽,忘記肩頭上的擔子,彷彿還只是個孩子……
其實,不是只有老人家才懷舊吧!家裡還在念書的二個寶貝蛋,動不動也會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有所感慨呀!人不就是在瞻前顧後中,日復一日的成長與累積的嗎?
你積存最多的是什麼呢?什麼最讓你引以為傲,最樂於展現給別人欣賞,最迫不及待的想要昭告天下?或者是謙謙君子,受人萬般推崇,自己卻只覺得再平常不過?
不管積存了什麼,儘管多數的我們都是平凡到不會被記憶的;也之所以正因為我們是多數的存在,請記得給自己掌聲,歡喜生活!
「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我們生活的每一天,是由許多人努力付出而順利度過的,他們盡心盡力,默默服務著大眾,顯得平凡而偉大。在我心目中,那偉大的平凡人,便是站在垃圾車上的清潔隊員。
當《少女的祈禱》音樂從遠方響起,街頭巷尾的住戶們連忙拎著垃圾衝出家門,等待專門吃垃圾的車子到來。隨著音樂聲漸大,垃圾車緩緩駛近巷裡,人們趕緊上前將手中一包一包的垃圾遞給屹立於後方的清潔隊員,大家爭先恐後,想把手中骯髒並散發惡臭的垃圾丟棄,只有他們,不疾不徐的接過一包包的垃圾;只有他們,能如此穩當平緩的將這些垃圾做好分類。他們總是站在垃圾車的後方,在充滿骯髒臭味的地方,默默的工作著、服務著大家,他們這樣的角色是如此平凡又如此的不凡啊!
記得有一次去倒垃圾,那天垃圾很多,我擔心倒不完,所以拎著大包小包的垃圾到巷頭等待,當音樂響起,那如同天使般的身影出現,我趕緊上前將垃圾遞出去,那位清潔隊員伯伯露出和藹的笑容對我說:「妹妹,以後妳就在原地等待就好了,我會停一下,妳不用特地跑到巷頭來啦!」當下一股暖流直上心頭,心裡滿是說不完的感謝,感謝他那份體貼的好意提醒。
清潔隊員這份工作,必須待在臭氣薰天、沒有空調的環境,而他們卻不嫌棄,仍秉持熱忱的心,在惡劣的環境下揮灑著汗水,從事大家都不喜歡的回收工作,我打從內心發出由衷的感謝!
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怎麼會有乾淨的家園呢?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怎麼會有乾淨的市容呢?在我們度過順利美好一天的同時,應該想想這一天當中,有誰為我們默默的付出而不張揚,並對他發出感謝!
我以為:甘於平淡的生活,是另一種美好。
有一天,我讀到唐•孫光憲的〈漁歌子二首其一〉,覺得正好可以為我的想法印證:
草芊芊,波漾漾,湖邊草色連波漲。
沿蓼岸,泊楓汀,天際玉輪初上。
扣舷歌,聯極望,槳聲伊軋知何向?
黃鵠叫,白鷗眠,誰似儂家疏曠?
青草茂密的長著,只見水波蕩漾,湖邊草色一片青青,彷彿隨著水波漲起。小船沿著湖邊行,岸上有蓼草平鋪,停泊在滿是楓樹的小島,此時但見天邊升起了一輪皎潔的明月。
擊舷高歌,極目四望,解下纜繩,槳聲伊軋,不知它將行往何處?黃色的天鵝在叫,白鷗卻已睡著,不受世間名韁利索的束縛,哪一個有我這般疏曠?
在大自然裡,無所拘束,名利之心淡去,才會有真正的快樂!
許多人都喜歡扮演主角的角色,喜歡鎂光燈前的聚焦,認為引人注目,就是一種成就。好似生命因此被提升了,足以傲視群雄、睥睨眾生,心中有著飄然若舉的快慰。有一天,沒有了掌聲,沒有了舞台,簡直活不下去。於是,死命巴著,無所不用其極,名也好,利也好,只要受到矚目就行。甚至說出「縱使不能留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這樣嚴重偏頗的話語來,可見價值觀早已受到了扭曲。
我是個平凡的人,也習於平淡,覺得平淡是一種福。
平淡,距離飛黃騰達很遠。因為不受矚目,更能歡喜做自己。也由於只是一般的升斗小民,可以過簡單的生活,布衣素服、粗茶淡飯、安步當車,都能甘之如飴。由於不是大人物,所以不需日理萬機,不被動見觀瞻,時間是自己的,可以做真心喜歡的事;有時蒔花種草,有時閱讀寫字,有時四處閒逛,看個電影,上個小館,和三五友朋把臂言歡……又是何等的賞心樂事!
平淡的日子雋永,一如嚼菜根,終能體會出菜根的甘甜清香,另有好滋味。有時候過於濃艷,固能吸引,卻只有一時,無法長久。
甘於平凡/牧野
- 2017-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