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春天。
一年四季裡，我最討厭春天，原因無他，即是因為天氣。春天的時候，霪雨霏霏，雨一下就是十天半個月，就算無雨，太陽也是不輕易露臉的。其次，「春天後母面」，乍暖還寒，出門也不知道要穿多少衣服，一旦衣衫單薄了些便要著涼，你說，惱不惱人？只是春天雖惹人厭，卻因為老師的一份作業，意外地獲得一次春遊的機會。
春遊的這天，心中暗自慶幸沒有下雨，只是仰頭一視，天空依舊是陰沉單調的灰色，烏雲密布，一絲陽光都擠不進來，只有遙遠的天邊綻出一角薄藍。春遊的所在地處空曠，所以春風肆無忌憚地在此耀武揚威，竹林中的「沙沙」聲就像鄙夷的嘲笑聲，不斷灌入我耳中，令人難受。有句成語「滿面春風」是比喻人喜悅舒暢的神情，不過對此解釋我感到十分不以為然，那襲面而來的全是刺骨的料峭春寒，怎能真正帶給我喜悅舒暢！
這次的春遊，我來到苗栗西湖的農村。放眼望去，四周農田星羅棋布，在這裡，田與田的界線不是一般所見的泥土田埂，而是石頭和水泥所堆砌成的矮牆，別有一番風味。田中青翠秧苗井然有序的排列，像一群肅立的士兵等候將軍發號施令。三三兩兩的咸豐草叢不甘寂寞地從石縫中探出頭來，想必也是不願在這群芳爭艷的季節中缺席吧！矮牆上泥濘遍布，好似春天到此一遊的足跡。再往前走，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稀疏的竹林，這兒的竹林與眾不同，是帶點褐班的土色，不知為何，竟看來格外的蕭索。
看著眼前的這副景象，我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灰濛濛的天空、蒼茫的田野、泥濘的矮牆、褐色的竹林……，眼前這一幕幕情景，是如此的蕭瑟荒涼，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看著看著，我也不知不覺地被影響，彷彿在內心深處蒙上一層層厚厚的死灰。低頭尋思：「仔細想想，我的人生不也和這蕭瑟春天一般，感受不到未來有任何一絲新的希望存在嗎？」
就在烏雲籠罩心頭，思緒困在名為消極悲觀、自哀自憐的枷鎖中，即將被絕望吞沒之際，忽然，眼角餘光瞥到一物。此物在周圍景觀相襯之下，顯得異常突兀，我心中不禁生出疑惑，「那到底是？」回過神後，定睛一看，原來是田中的青翠秧苗，在這蕭然春景中，更凸顯出其生意之盎然。當下，醍醐灌頂般，心中有所領悟：原來我一直聚焦在眼前所見之蕭瑟景象，導致內在情緒隨之低落，卻未曾注意到，周遭亦存在著美好景致；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們往往都執著於令我們感到痛苦、難過的事物上，而忽略了其他快樂美好的一切。想通此理後，頓覺豁然開朗，心情也就輕鬆了起來。
這次的春遊不僅是單純的遊山玩水、欣賞美景，最重要的是帶給我對於自身的反思，以及人生哲理的啟發。而縱然眼前的春景是如此的荒涼，但經過這次的體驗後，我相信到了夏天，依舊會綻放出朝氣蓬勃的生命力；同樣的，無論現在遭遇何等艱困的挫折，我也相信希望的曙光能夠穿過重重黑暗，黎明終會升起，帶給我們光明和溫暖繼續前進，迎向未來的人生旅程。
我還是討厭春天，但我從春天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春遊／楊志偉
- 2017-09-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