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海/清月

  • 2017-09-20
 「這個世界現在終於只剩江湖了。」一名穿著黑色披風的男子,他右手的槍,砲管仍燙的冒煙。他在一間古厝裡,底下躺了一名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已死亡多時。
 男子叫江楊,木字輩,江派第三十代幫主,個性時而陰柔,時而兇殘,讓人捉摸不定,黑白兩道都敬畏他,但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是存在著敵人,一些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他知道,總有一天這些人會來找他報仇。既然如此,他計畫著主動出擊,將敵人一網打盡,不然每天夜裡,儘管有重重守衛,他還是睡得不安穩。
 他的敵人,就是傳說中的「江、河、湖、海」中的「河」與「海」。原先,「江河湖海」是個龐大的組織,不僅有血緣的聯繫,還有密不可分的往來,後來,換了江楊上任,他的老婆是湖派幫主,等於一統「江湖」,獨自坐大,加上「河」與「海」許多人皆已不問世事,退出幫內運作。所以他決定,把四派歸為一統。
 當他宣布一統的消息時,當晚就收到「河」與「海」兩派的黑函,說請他撤銷這個決定,倘若不肯,就要發起派內的「追殺令」,發起後,不管誰是哪派,只要大多數的人不認同理念,「江河湖海」的任何人都得以誅之。江楊並不害怕,而且他已鎖定那些對他不滿的人。一早,他就派了幾名親信,與他自己,兵分多路。當晚的晚報,發生了多起的命案,而且犯案者在現場寫了「江湖不容」示警。
 當晚,附近警察局的局長,就到江楊的處所喝茶,語帶暗示的請他不要做得太絕。江楊並不否認他的犯行,只是把整句茶組都砸在了局長身上。大聲說:「你們這群人拿了我那麼多好處,現在不會幫忙善後就算了,還要我收手,真是笑話。」局長嚇的低下頭去撿拾碎片,還說:「江先生說的對,我知道該怎麼去做了。」江楊才一改態度,拿出珍藏的寶石,塞進局長口袋,然後像摸狗一樣地安撫他。
 正當,江楊以為一切都可風平浪靜時,沒想到又收到來自「河」與「海」的聯名信,信中說,江楊如此絕情,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準備全面開戰。面對這樣的挑釁,江楊只是大笑,說:「事情愈來愈刺激了。」然後,當晚他的親信將新購一批武器拿進來,裡面有各式各樣的軍事武器,還有最新型的防彈衣,只差那些大砲、坦克,這間辦公室內的武器活像個軍事彈藥庫,準備迎接前所未有的大戰。
 那一晚,江楊發了簡訊給「江河湖海」所有的人,裡頭說,不管滿不滿意他的人,在今晚做一個了結,午夜十二點,在溪水公園,大幹一場。溪水公園是他們初來乍到的集散地,也是第一次結盟的地方,有著紀念性意義。江楊穿好防彈衣,身上藏了無數把槍,然後把所有的親信都帶著,幾百人浩浩蕩蕩的往公園前進。還未到,就看到公園已有許多人聚集,江楊知道,今晚一場血拚是躲不掉了。
 「河」與「海」的領袖李樟與陳松,帶著恨意的眼光,投向江楊,原先親若兄弟,因為一個人自私,又把事情做絕,於是才決裂。兩邊的陣營各自隔著一些耆老圓場,他們已是快踏進棺材的人,如今,為了這件事,又被找回來主持公道。不過他們當中也有分歧,甚至有立場搖擺的人,畢竟大家心裡害怕自己受到傷害。
 「江楊,你這次真的做的太絕,有什麼事情好好說,為什麼要直接動手。」一名海派大老雙眼炯炯有神,站出來怒斥江楊。江楊說:「我也不想這樣,但為了幫內運作,我犧牲自己統合大家,沒想到有人發黑函警告我,還威脅我。我不得已使出霹靂手段,要不然我一個堂堂的盟主不能服眾,那當這個盟主還要做什麼。」一聲講完,迎來無數的掌聲與噓聲,江楊狠狠瞪著那些噓他的人,眼神似箭。
 另兩名「江湖」的耆老,其中一名站出來說:「雖然這次江楊做的太過,但沒有人可以否認他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現在許多人都已金盆洗手,或是安分過日,而剩下的人沒有向心力,倘若有一個像江楊這樣的人,大家也可以安心。」另一個則是附和,說:「現在江、湖已經合併,剩下的河、海,也只剩幾十個人,有必要為了誰當盟主而傷了和氣嗎?如以多數人決定,江楊也勢必是盟主。」這兩段說完,依然迎來許多掌聲與噓聲,在空氣中不斷交錯,還有詭譎的氣氛。
 遠方,突然傳來一陣槍聲,江楊那懷胎數月的老婆王滿,被李樟與陳松帶來現場。江楊本該知道他們會耍這種小手段,但猝不及防,正當訝異之時,才接到一通說「出事了」的電話。此時,江楊能做的,就是冷靜下來。早先,他已在附近安排更多的人手,他做事幾乎滴水不漏,沒想到他們當中還是有內奸,將他出賣,把他的老婆帶走。他精密的安排,如果真的一言不合,他一聲令下,所有的人會衝出來將另一派的人殺光,而他,早已乘車從另一面離去,再由警方來收拾殘局。
 如今,他的老婆成了對方的護身符,他無法執行行動。李樟與陳松異口同聲的對江楊說:「你先跪下,我們再考慮要不要放了她。」這一輩子,連自己父親的死都沒下跪的江楊,為了老婆,顧不得膝下黃金,雙腳用力跪在地上。李樟與陳松也被這個舉動嚇到了,因為他們原本覺得江楊不會跪,沒想到他為了老婆也能做到這種程度。李樟接著拿出一張紙,說:「接著給爺爺瞌三個響頭,然後把這張讓渡書簽一簽,你就可以把老婆帶走了。」江楊面無表情的照做,也把讓渡書簽好,正當李樟與陳松以為自己成功了。沒想到兩聲槍響,黑夜中,已經分不清敵我。江楊的槍射穿了讓渡書與兩人的心臟,而迅速的背著老婆離去。暗夜裡,只聽見不停地哀嚎聲與槍聲交錯,然後,一到白天,溪水公園一切又恢復正常。
 人說狡兔有三窟,江楊與王滿回到他們另一個住所,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滿溫柔的擦拭江楊的臉龐,一邊對他說:「這樣應該都沒問題了吧!再也沒有人可以阻礙你的腳步。」江楊只是冷冷地說:「還有那個幕後指使的人,我需要跟他做一個了結。」他走進房間,把衣服換了,然後拿起他剛接任江派幫主的第一把槍,這把槍,跟隨他多年,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如今退休被他藏在這邊。但這次,江楊想拿他做最後一件事情。於是,這把槍又從牆上被拿下,重新填補子彈。
 江楊開著跑車,一路往山上的小路前進,沿途就像世外桃源,但就像有人監視一樣,處處都裝設著監視器。終於,他到了一間古厝,才到達,古厝的門已是打開。迎接他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江漢。他們面容相仿,身材相仿,就連年紀也差不了多少,但命運大不同,江楊已是四派盟主,江漢則是被囚禁在深山別墅。
 江楊緩緩的走進古厝,說:「你最近過的如何?」只見江漢不回應,只是做著自己的事情,手腳都綁著枷鎖。江楊又說:「我知道是你,只有你才能煽動那群人,因為你的母親也是他們其中一員。」江楊好像說中了江漢的心事,江漢突然抬起頭來狠狠地說:「你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動手,還囉嗦什麼。而且把我關在這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自殺也沒辦法,你們父子到底要我幹嘛?」江楊說:「這是父親的決定,他說與其讓我們兄弟反目成仇,還不如犧牲一個人。」江漢回應說:「那為什麼是犧牲我,如此的不公平。又為什麼江湖容不下河海,實在強詞奪理。」其實,江漢在青年時,樣樣都比江楊出色,但他的父親有私心,不想讓他繼承事業,畢竟他認定的只有江湖的血緣,像他這樣不小心懷下的孩子,能照顧他長大就不錯了。後來江漢聽到這個傳言,於是就引起一場風波,才被囚禁。
 現在,就是讓我們都解脫的時候,空氣突然傳來這個聲音。江漢拿起手邊的槍,往江楊那邊瞄準,而江楊比他快了許多,早就射出了子彈,命中江漢的心臟,他倒地不支,胸口緩緩地滲出血液。「這個世界現在終於只剩江湖了。」一名穿著黑色披風的男子,他右手的槍,砲管仍燙的冒煙。沒想到命運是如此奇妙的安排,訴說的許多的不得已,許多的模糊地帶。而江楊知道,他只能前進,只能投身江湖,求得自保。他望著江漢身上的枷鎖,心中想著,其實無形的枷鎖比有形的枷鎖更加令人難受,而他真的一點也不輕鬆。看著那個與自己相仿的臉孔倒地,他突然心中有個念頭,如果現在倒在地上的人是他,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數日後,「江湖」正式成了新幫派的名稱,而江楊風風光光的坐上大位,完成他父親的遺志,而入了江湖,他要面對的,就不再是自己人,而是來自外界的壓力。但就像他致詞時堅定的說:「我不入江湖,誰入江湖。」他,本來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