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雪飄高登/許漢昇

  • 2018-01-31
 (續昨)退伍後我才體會,連長嘲諷中不便開口的是:深夜槍響會尖銳驚醒島上多少酣夢,惴惴不安尤其營長等大頭一夜擔心。另當時兩岸和平對看,即使真有水鬼登陸,也不過海畔找個香煙盒之類回去交差了事,大不了示警即可,犯不著真瞄著轟那麼多槍。若當真打中甚至打出人命,那恐怕遭來報復,島上軍官豈能好過日?軍中不打勤不打惰只打不長眼,當時年輕不諳世事,不長眼難怪被打成黑人。連長看我非洲來的不順眼,為免天天瞧得煩,又怕我查哨開槍打出亂子吧,在我退伍前兩個月,調我到營部擔任觀測官.我反倒得閒,笑看同梯當紅印地安排長,呼呼呼呼呼呼,帶隊跑步過營部去幹苦活。
 這閒缺就是盯著海面有無對岸漁船越界,瞧得漁船越了中線小礁島,先以五零重機槍示警,再皮不走,就轟以42或81迫擊砲。兵器連阿兵哥作工時聽得要打炮,興沖沖跑回砲陣地,轟地一發打出,高喊賺到了,一發迫砲造價大概幾千元吧。那回見漁船越界,開了槍仍不理會,於是通知陣地轟炮。透過望遠鏡觀察炮彈落海時,炸起十來公尺水柱好高,天啊!漁船呢?完蛋!打到船了,我心一抖,慘了!待水柱落定海面,呼!在盪起的浪潮後頭搖搖晃晃的,是船。好險,真打沉了船,惹怒對岸出動漁船包圍高登討人命,我還能安然退伍回台灣嗎?還好,沒事!漁船閃遠後,我呼口氣,拜託別再來了,回桌繼續看我的「老人與海」。
 除了調觀測官那段閒好時光外,高登十七個月於我多苦澀難熬。年輕人吃苦當作吃補,若練得一身體魄,當兵也未必不好。工作再重,還不至於承受不了,真難捱是精神的苦悶。
 記得,搭船初抵高登時,仰看踞在港口高處,迷彩短褲叉腰睥睨著我們,山大王似的竟是營長,天啊,我是否上了梁山啊?更土匪的是那副營長,手持藤條,端坐吉普,車到那兒,阿兵哥遠遠瞥了像見鬼,急急跳開他視線狠狠掃射,躲不及的,只好畢恭畢敬行禮,免得被盤問中彈身亡。(待續)【潮•寫馬祖—2017馬祖文學獎故事書寫優選/文:連江縣文化處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