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們始終沒有出現,不知是否結伴住在外頭了?總之,我獨自坐擁了這間窄仄的雅房,雜物更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次蔓延至原本應屬於室友的空白的書桌、空寂的床架,以及空蕩蕩,逸散出些許霉味的壁櫥。
這四坪不到,實事上應稱之為斗室的房,竟因物品的堆砌而遮隱了初來時的寂寥之感,呈現一種無聲的喧嘩。
說得貼切些,這喧嘩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來到東京已近三個月,我終於明白了獨力生活是怎麼一回事,一個人念書,一個人燒飯,一個人搭乘地鐵,在熙來攘往的月台邊,看著眼前面無表情,來去匆匆的東京人。他們那包裹在層層西服洋裝下的一顆顆搏動的心,是否也同樣寂寞呢?
東京多烏鴉,不似台北多喜鵲。然往往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一陣陣嘎嘎聲此起彼落地響徹於高樓大廈之間,舉頭一望,卻只有清冷的天空與我相對。我常想,那群總不現蹤跡的黑色使者,是不是正歇於某個與我們不同的時空,用嘲弄的眼神笑看這群被生活扭擰以致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呢?
是日,我如往常一般,把自己扔進了地鐵。左側坐了一位年約八十歲的長者,右邊則挨著一名坐五望六的大叔,而對面那排座椅上,一個看似十歲不到小學生晃著腦袋,把玩手中的便當袋。四個人,分別代表了四個不同的世代,共享這節急速向前滾盪的車廂,滾入未知的黑洞,又從黑洞裡掙扎著爬入光明。如此反覆,如同我們無趣的日常。
老者與大叔都垂著頭,閉了眼,不知是為了一天的硬仗養精蓄銳,還是藉此躲避與他人的眼神交會?又或者,這日復一日的通勤已經讓他們連坐著都感到疲倦?
他們,正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每過了一站,我就老了一點,逐漸在臉上滾出一道道皺褶,在髮梢凝上一道無法消融的霜,並且愈積愈厚,終將凍裂千絲,盡數散去。
唯一不變的,是孤獨。
孤獨/簡捷
- 2018-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