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和「石門」結緣不少。桃園石門水庫、龍潭石門山都是我常去的地方。在淡水某工專任職時,不遠處就是石門鄉,一個以賣肉粽出名的地方。民國90年在亞特蘭大住附近有個Stone Mountain,山壁上刻著南軍李將軍騎馬肖像,假日觀眾坐在大草坪上欣賞鐳射秀,結束前,李將軍騎的馬突然開步跑起來,栩栩如生,很有噱頭。
數年前,我應聘來到山東曲阜一所台商開辦的學院任職。學院座落在泰山與曲阜之間,在石門山國家公園內,景色優美,校區清幽。此地水質不佳,需飲用桶裝水,公車傍晚五點停止發車,無法到市區休閒,十一月起天氣開始變寒,所以屬於工作艱苦地區,但在精神生活上並不匱乏。
開學時氣溫零下二度,在往學校的路上下雪了,天空刮起的大雪如同大雨一般,司機將雨刷開到最大仍嫌不足。大雪將山頭、樹上、屋頂都塗抹白了,十分漂亮。對於亞熱帶來的我們,雪景真是誘人,但也得付出凍寒代價。這裡的村民很多還在睡炕,一種由廚房生火,傳熱到床下加熱的睡舖,很有古意,老百姓帶我到家裡參觀,熱情實在,這裡有一種雞叫笨雞,生的蛋叫笨雞蛋,也是一絕。
開學一個月後天氣逐漸回暖,但是風吹到臉上仍像刀刮一樣。田裡的麥子已長到人小腿一般高,綠的顏色遠超過稻禾。學校附近的山有兩座,一是石門山,另一號稱小黃山,峻石、古松、羊道別具風格,懸崖邊的野金針,摘下回來熱水燙過再加鹽,鮮美異常。我們常爬山健身順帶摘野菜,並鳥瞰附近風景,大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概。
天氣雖漸回暖,但冬天仍未盡。此地仍看不到任何遊客,連半山的石門寺都關著廟門,和尚也不知到何處雲遊去了。我們的走動,常驚起山雞飛竄。農家菜餐廳老闆說山裡很多野兔,他們晚上會帶著獵犬,拿著網子去捕捉,白天再做兔肉餐,是一道叫座的野味菜。這裡屬於山區,吃的東西都很粗糙,就是烙餅、玉米粥、涼拌菜。川味麵裡只有麻辣醬料,青菜、肉片一概沒有,一碗大約2元左右。想吃滷菜,沒人賣,原因是豬肉太貴,滷了也沒人買,因為學生買不起。這裡除了燒煤球外,還有人到山裡砍柴揹回來當柴燒,你說這是什麼年代了?但是在這,時光好像停滯,像是50年前台灣鄉下,找錢還有一毛兩毛的,說是窮鄉僻壤絕不為過。
學生來自山東及鄰省高中畢業生,修業三年。他們早上六點起來跑步、打掃,七點升旗,上課前教師、學生各拎著熱水瓶上開水房打水,蔚為奇觀。他們十分純樸,對老師禮貌有佳,說話帶有濃重鄉音,往往要聽兩三遍才懂,在他們身上可以看到台灣學生已消失的質樸苦幹特質。
人生的際遇實在難說,沒想到在孔夫子家鄉擺弄,朋友調侃我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門前賣文章」-自不量力,說的也是實話。但由海島家鄉到北方大地去增廣見聞,也未嘗不是一種學習。
曲阜教學記/劉先昌
- 2018-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