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個海島，親海機會很多，但我卻很少走向海邊。某日來到一處沙灘，跟著朋友脫鞋奔向海裡，遙望天際，心底的記憶不由得浮上海面。
那年有段時間你說幫同事代班，幾乎每晚都很晚才抵家。單純的我不疑有他，因你總會把代班的費用交給我。直到有一天，你徹夜未歸，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各種臆測在心裡翻滾，就算出了意外，也該有人來通知。那年代只有BBCall，我隔一小時就Call一次，不見你回訊更讓人心急如焚。第二天早上看你歸來，氣極敗壞的我暴跳如雷。你輕描淡寫的說，跟同事通宵玩麻將，忘了先打電話告訴我。你知道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理由，接連幾天都不想理你。你自知理虧，也只好配合我。但我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幾天我們的冷戰就宣告結束。
以為歷經此次的不愉快，你能改變打麻將的習慣。豈知，你越陷越深、越玩越大，連我倆結婚的金飾都被你偷拿去典當。你可知道，我的心都碎了。慶幸你有一份還算穩定的工作，我想我們可以慢慢解決債務。但我始終不知道你究竟捅了多大的簍子，直到你出現怪異的行為，才驚覺事情大條了。
後來透過小叔得知，你曾經躁鬱症發作，昔時鄉下人家不懂得就醫，把一切都歸就於卡到陰。這回婆婆把你接回鄉下，請乩童到家裡起駕。但此同時，我們也帶你赴精神科就診。你的麻將發財夢把家裡打得七零八落，每個人都因你的糊塗而焦頭爛額。等你的情況好轉，醫生判定你可以回到工作崗位，我們才算鬆了一口氣。
是天注定嗎？你總是反覆考驗大家的應變能力。你不安於日常的規律，一再挑戰大家的底限，你又偷偷跑去摸兩圈。揮之不去的惡夢又再度扣門，你的負債數字已無法再挖東牆補西牆，你心慌意亂，於是躁鬱症又發作了。
同樣的戲碼再度上演，只是這次換不同的乩童。我淪陷在你築起的迷宮，走不出自怨自艾的慨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地沮喪，你的胡亂幾乎摧毀我的未來。
待你再次穩定，回到正常狀態，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你家位在背山面海的好地方，走過一條泥濘道路直通海邊。沙灘遼闊，水天相接一望無際，是個舒緩情緒談心的好所在。我倆牽手來到海邊，走在微微發燙的沙灘上，我刻意編織我倆未來的美夢，企圖減緩你的不安與躁動。我緊緊牽著你的手一起奔向海洋，海浪一波接一波迎上來，我倆任憑潮水細沙溫柔細撫。這一刻，我倆沉浸在大海醉人的魅力中，傾聽浪花的節奏，感受久違幸福的滋味。
我們再度回到日常軌道，是你又想起那些債台高築嗎？往死胡同裡鑽的下場就是再次精神恍忽。日子再度陷入焦著狀態，我幾乎束手無策。我開始怨懟命運的安排，痛恨老天給的人生功課。我呼天搶地也改變不了事實，然而是你感受到我的無奈無助無語嗎？在一個夜晚無聲無息結束自己的一生。
或許你以為終結自己會讓關於你的一切石沉大海，但你卻不知道我心底有一片屬於我倆的海洋。我嚮往大海，喜歡觀浪聽濤，有一個秘密藏在大海裡，只有大海知道曾經留存的記憶。
大海裡的秘密／小草
- 2018-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