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農村老家的冬晨很冷/阿梅

  • 2018-10-19
 俺們的東北黑土地農村老家,俺們童年最懷念的的地方。
 那裡,除了俺們最懷念的童年時光外,還有這寒冬裡寂靜的冬晨。剛從一排排挺立的白樺樹林背後,緩緩靜靜升起的清晨太陽,被雪氣的霧茫茫籠罩著,看起來溫柔許多,就連淺淺淡淡的光線都柔和許多,再加上那早已落盡葉子的白樺林,空著樹枝,就宛如北國如畫的雪景了。
 不過,誰會這般早起呢?
 近處還留著若干錯落白樺樹,有時從遠山飛來的貓頭鷹會在夜晚光臨,棲息在某株白樺樹上,牠應該是來討食秋收後可能還藏在露天庭院中玉米堆,或人家裡的老鼠,但有時俺們會在雪地清晨中發現牠們僵硬的屍體,對牠們來說,大雪中的冬天是很難過的。這時,整個被清晨皚皚大雪覆蓋的農村,通常還在火炕上沉睡中。
 誰會這般早起呢?
 大雪一夜一夜一場一場落在農村所有的屋頂上,厚厚地壓著,即便清晨的陽光從白樺林那邊升起,慢慢發揮它的光熱,但也無法消融半點氣溫和積雪,或許稍晚一點,有些屋頂上的煙囪,會升起一縷早餐的白煙信號,這些熱的蒸氣一遇低溫,就更凝聚成雪白的白煙蒸騰而上,那時在這東北的農村土地,才算是慢慢甦醒吧!但那象徵美好早餐的炊煙,卻已溫暖了早起的人,以及像俺們這樣回家的遊子。
 或許,雪會稍歇,但堆起雪的高高如小山的雪地上,會留下昨夜被野尿的明顯尿跡,也是啊,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冬夜裡,誰還會在半夜尿急時衝出屋外找尋習慣將廁所設立在冰天雪地中方便之處呢?誰又會在意呢?等再下一場大雪,就掩蓋所有一夕之間留下坑坑洞洞的尿跡了。但厚厚的積雪不僅掩蓋尿跡,不僅落在所有的屋頂上,還厚厚的落在也被堆得更高的玉米秸稈上,如披上厚厚笨重的雪白大棉襖。這些在秋冬之際,熟成玉米之後,收集起來的秸稈其主要用途是作為牲畜飼料、生活燃料或積漚肥料。俺們的老媽會將乾燥的玉米秸稈,拿來燒炕,和燒來煮飯炒菜,它們有利於燃燒,將炕燒得很燙很溫暖,也能快速煮燒飯菜,不過,俺們小時候是絕不敢攀爬那些堆得高高的玉米秸稈的,因為玉米秸稈表面有細刺,還有裡面躲藏老鼠。自從,相關單位規定不能再砍伐樹林後,玉米秸稈就成為俺們農村家家戶戶主要的燒炕燒菜煮飯的熱源。然則,冬雪來臨後,玉米秸稈草堆會被厚厚白雪覆蓋,但卻也成了東北傳統農村土地上特有的景觀之一。
 當冬晨降臨,這看起來臃腫不堪,宛如穿著厚厚笨重大棉襖的玉米秸稈草堆,看起來就有點像坐在地上、披著襤褸破棉襖披風,鼓鼓肩頭佈滿雪跡的詭異胖小子。當朝陽的一點點光線斜斜妝點在上面時,會閃耀著一些金黃光芒,不知怎地,望著它們俺們卻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或許,有了這些玉米秸稈草堆就代表在寒冬裡,就有了足夠的暖意吧!
 但東北農村老家的冬晨很冷!真的很冷!
 多數的人躲在家裡炕上,外面的冬晨很冷,尤其是朝陽升起之前的清晨,霸雪鋪在所有的地面,樹枝,屋頂,如鋪上一層厚厚軟軟的雪白毯子,上面閃爍著點點細碎亮光,雪,冰雪,此際最漂亮,又如沙灘的柔美細砂,踩下就發出沙沙的細響,所以,雪的聲音從此可以想像,只有在下雪的冬晨中,蹲下來,在一切寂靜中也許可以親耳聽到下雪的聲音。而更讓人感到溫暖的,還有那一堆堆堆在庭院裡的高高木柴堆。
 這些木柴堆,對俺們家來說,是捨不得用的,因為自從規定不得再隨意砍伐樹林後,這些被視為得來不易,或必須用錢買來的木柴,就只有在必要時才會被搬到燒炕的爐灶旁,讓它們全力發揮所能,讓溫暖佈滿屋裡每個人,每處炕上,讓每個戴眼鏡進屋的人,都得摘下眼鏡擦是起霧的鏡片,然後不禁喊道:「屋裡真熱乎!」
 再瞧瞧屋外的那有點歪歪斜斜,卻很農村的木圍欄。這樣的木圍欄,其實無法圍住任何人,更何況木圍欄的門,連木栓也沒有,到了夜晚只需輕輕一推,就能長驅直入。因此這樣低矮歪斜,不濟的木圍欄幾乎防不了人,那只是一種劃定彼此住家庭院與庭院住家界線的木圍欄罷了。過去貧困的農村,就只能傳統的圍起這種看似破落的木圍欄。如今,我回頭看,忽然想念起這些不起這些歪歪斜斜,低矮的破敗的傳統的木圍欄,有著歲月痕跡的木圍欄。
 這些農村的木圍欄,並不能阻擋很冷的冬晨。尤其是在冬晨,在大雪也覆蓋了整個木圍欄,風雪更長驅直入,讓視覺所及的天地都彷彿變成黑與白的世界,而冷冽也潛伏在每個角落。
 然則,俺們已從這落滿雪的木圍欄推開門別離了,往南,一別一離就是幾十個幾千幾萬公里,遠得連懷念都費勁。
 於是,從電腦檔案中調出這多年前留下圖片,端詳,今天東北農村老家的冬晨還很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