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寒風陣陣襲來，是個容易感冒的季節，整個院所噴嚏咳嗽聲四起，我挑了個較僻靜的角落，翻看著自己帶來的書。等待看診時間有點漫長乏味，旁邊坐了一位八十幾歲的阿嬤，跟我搭訕了起來。
「妹啊，看冊喔，少年真好，目睭好，這麼小字，我攏看未清囉。」
文章看到個段落，眼力正痠，索性闔上書本，與老人家東南西北閒話家常。
「妳要講大聲一點，我有重聽。人呷老，全身體壞了了，真不方便。不過，聽嘸嘛有好處，耳根清靜，心嘛較清。」
原來阿嬤跟兒子媳婦住在一起，平日起居生活習慣或多或少有些磨擦，小倆口因此常起爭執。起先阿嬤很努力聽清楚，想幫忙排解或表達意見，可事與願違，愈插手愈棘手，倆人紛爭演變兩代嫌隙，後來阿嬤學聰明了，隨他們說去，所謂夫妻床頭吵床尾和，旁人多嘴反倒壞事，且聽不到也樂得輕鬆自在。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較好過，凡事斤斤計較，人生哪計較得完。耳力不聰，當別人閒話像在演戲唱歌，自娛娛人。」
聽她這麼說，我不禁莞爾一笑，阿嬤，很有智慧。
想起人生也有諸多類似情節，旁人的批評或訕笑，職場的斥責或抱怨，家裡的埋怨或數落：：要全聽進去，心和腦袋都塞爆了，毫無喘息餘地。像阿嬤這樣，聽而不聞，該有多清心啊！
記得看過一部影片，女主角戰戰兢兢地工作，可是老闆像個夜叉處處挑剔，每日叫到跟前噴口水實屬平常。剛開始她全盤吸收老闆的罵言穢語，整個人充滿負能量，愈做愈累。後來，她腦筋一轉，每當再被奚落時，心裡開始唱起歌兒來，那些罵人的話，變成串串悅耳音符，腳尖還會不由自主打起拍子，她笑了，老闆的千叮萬囑雷霆厲言，全幻化為沐人微風，輕輕飄過。
我個性嚴謹好勝心強，以前也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和評斷，好話固然沾沾自喜，批評的話卻能難過頹喪好一陣子，這種失去自我，老為別人而活的感覺，非常疲憊。
嘴巴長在人身上，塞不住、封不了，如若照單全收，只會帶給自己糟糕情緒，他人卻不痛不癢，何苦來哉。看著眼前慈顏善目的老阿嬤，懂得照顧自己，能走能動不倚賴他人，沉默是金、家和萬事興，不但化解了家裡風暴，也讓自己過得更加自由與愜意，值得我學習。
短短個把鐘頭交談，領教了阿嬤的處世之道，讓我上了一課非常有意義的人生哲學。
阿嬤的智慧／郎英
- 2018-1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