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結束，我有多餘時間南下訪友。照例我坐上火車，一路遙晃而行，窗外的景色，因離開了都會，一片平疇綠野，沒有市區的壓迫感。靠近車站地方，照例是老舊屋舍，別有一番歲月蒼桑；只有在搭火車時，才能看到這些熟悉景物，高速公路、高鐵及捷運，已經把古早印記澈底拋棄了。
坐火車要到梅山，最近下車地點就是斗南。出站後，朋友發訊稍晚來，我好整以暇就近在站內超商買了咖啡，坐在戶外遮陽傘座，打開書本，就著暮色讀幾頁書。台灣偏僻小鎮地貌更替較慢，車站還保有日式建築風貌，候車座椅仍是長條木椅，座位有人體工學的曲度，氣溫逐漸上升的夏日，木椅有其不可替代的優點。
一年中，我總有幾次造訪這位朋友，他的家鄉位於阿里山下，是盛產梅子聞名的梅山鄉。臘月寒冬時，他方帶我觀賞過公園內百叢梅樹，看到綻放的梅花堅忍潔淨、虯枝古曲讓人心生喜悅。一般人常會賞櫻、賞楓、賞油菜花，卻忽略了國花寒梅，或許是種植不普遍緣故。「虛心竹有低頭葉、傲骨梅無仰面花」、「若非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都是詠梅的句子，梅山植梅產梅子，成為地方特色理所當然。
來到宅邸感覺分外舒適，卻不是因為屋宇高華、裝潢先進，而是對他知之甚深，一切自在無拘束。早年在他山區老家，連上學都要走一個多小時路，回家又需勞動農務，他說沒法好好讀書，但是堅毅質樸特質，與人交往情感道義重於利益，卻是由環境磨練而來。年輕之際我曾多次來此盤桓，對山區飲用泉水，空氣清新、鳥囀鶯啼盡是天籟之音深為留戀。他與兄弟分家之後，夫妻咬緊牙關購地建屋，協力拚命工作養育兒女，二十年後終於喘過氣來，如倒吃甘蔗般先苦後甜。
他曾帶我去瑞里、太平、獨立山、豐山、華山等景區，在山路駕車迤邐而行；看風景、飲咖啡、嚐山產、品香茗，讓我對南部山區的景觀人情，有了貼近的認識。我們造訪他茶農朋友，喝到第一手茶品，真是入口溫潤、回甘雋永，是喝過口感最好的茶；倘若不是他的引領，怎麼會有機會來到這裡？朋友就是生活路途的延伸，哪裡有朋友，你的足跡就會到達哪裡！
日出日落、朝陽夕照，日子一天天消逝，我們告老還鄉享受清閒，但是不能終日在家足不出戶，總得變化一成不變的生活；或許有人整理行囊旅行觀光，有人臨老付出照護孫輩，此時遠方朋友若捎來邀約訊息，就可以輕裝轉蹓幾天，與好友把盞話舊追憶過往，讓當下的日子豐富起來，而朋友在哪裡，決定了你能走多遠？
你能走多遠／劉先昌
- 2019-0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