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中年,細微的情感,都藏在理智下,看得見的部份,則是屬於理智的,看不見得部份,才是屬於自己的。
年前的一個下午,接到廣播電台節目的通告邀約,希望能夠邀請我在節目上談談重症病房的志工經驗,這讓我有點驚訝,訝異有人會願意做這樣的節目內容,但是心裡卻也感受到一些溫度,畢竟在這個有些冷漠的社會裡,多少還是會有默默付出的人存在。
考慮了許久,才答應了對方的邀約,因為即使內心感覺溫暖,但是跟去電台談重症病房的志工經驗,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因為協助一個罹患重病的病人,去渡過人生中最艱難的時期,是一件必須要嚴肅看待的事情,雖然我們可以用簡單的方式看待它,但是卻無法用輕鬆的態度去談論它。
民國九十四年期間,我因為深陷人生的低潮,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原本的工作崗位,失去方向的我,希望能夠給自己一段時間,重新的檢視自己的人生。失業的我,最後選擇參加了社福機構的志工培訓計畫,一方面善用我每天多出來的時間,一方面也希望藉由特別的人生經驗,開展自己不同的視野。
我參加的社福機構,是屬於愛滋病防治的團體,志工們藉由不同的方式,推廣愛滋病防治的重要,並且給予愛滋病感染者,生活上所需的諮詢以及照護。那個時候,社會上普遍對於愛滋病接受程度不高,甚至對於愛滋病感染者更是驚恐萬分,所以導致大部份的初感染者,只能默默的躲在社會的各個階層,孤立無援的任其自生自滅。
在社福機構那段時間,我才真正體會到,去幫助社會上的弱勢團體,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很多人因為我們的付出,生活及心態上有了明顯的改變,不再消極的去面對自己的人生。做了三年的感染者陪伴志工之後,因緣際會,在其他志工的介紹下,又到了醫院的重症病房擔任病房志工,這才讓我真正的明白,志工的工作是一生一世的志業,而不是一時發光發熱的人生舞台。
重症病房,是醫院特別將一些罹患重症的病人,規劃聚集到一個區域裡,個人認為,目的是為了便於管理及治療。記得第一天去病房報到時,發現每個病房都裝有鐵窗,而且是只有這個區域的大樓才裝有鐵窗,那種氛圍沉悶到讓人透不過氣。我沒有問過別人為何病房都裝有鐵窗,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或許潛意識裡,我其實是不願意知道答案的。
在重症病房當志工,我的工作就是配合護理站的人力調度,哪裡需要人力就去哪裡幫忙,有時幫忙推病床,有時協助病人去照X光,照超音波,遇到沒有家屬照顧的病人,也幫忙完成住院及出院的手續,這些看似繁瑣的工作,卻必須事事留心,因為一不小心就會給護理人員帶來困擾。
在重症病房的那段時間,接觸過的病人都不太說話,常常無精打采的望著遠方,那種神情令人感傷。記得有一些病人,因為不願讓親友知道自己罹患重病,總是一個人背著背包,一手拎著裝著盥洗用具的塑膠袋,來醫院住院接受治療,等到治療到一個階段,再背著背包拎著一只塑膠袋,一個人默默的走出醫院,看著他們行走在醫院長廊的孤單背影,到現在我都還記憶深刻。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時常想,人不管是活到了哪個年紀,或是人生走到了哪個階段,我們仍然是個孩子,只是不得不繼續扮演著我們的角色。在擔任志工的那些年,人在痛苦需要幫助的時候,會更像孩子,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這讓我感到心疼,因為在角色與角色的轉換中,只有疏離的感受,沒有剩下什麼。如何在有限的生命裡,得到心滿意足的人生,是我心心念念不斷思索的問題,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我選擇去過一個無悔的人生,那你呢?
無悔的人生/田靖溪
- 2019-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