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母親生病，無法煮飯，冰箱幾乎空著，家中父親與胞弟餐餐老是在外，已經有數不清的日子裏沒聽到母親在廚房「匆匆匆匆」的切菜聲，更別提她獨到的私房菜－炒米粉，舉凡吃過的人，無不稱讚，她的病卻讓這道菜消失了。因為她自顧不暇，無力再為我們準備餐點，但只要她能好起來，不吃這道菜也沒關係。
米粉實在是很奇妙的食品，介於米與麵之間，走出不同的口感路線，想吃清淡的人，直接煮成米粉湯加點豆芽菜即可食用；想吃澎湃一點，就可以選擇炒米粉，先將豬肉、香菇、蔥、高麗菜、紅蘿蔔等等佐料分別調味炒起，再將過水的米粉放進去一起炒，然後用鍋鏟將兩者均勻拌炒，這個地方直接影響口感，端看每個人的功力與經驗，在火候、水分、外觀兼顧的情況下最後灑上香菜，就可起鍋。
在外工作的我，每到小吃攤，總忍不住點起炒米粉，或是購買便利商店的米粉便當，吃下去總會覺得有點死鹹，難以下嚥，於是吃了幾口就作罷，離去之時又開始懷念起母親炒米粉的滋味，就像林文月在〈炒米粉〉一文所說：「在孩子們的味覺記憶中，總認為自己的母親炒的米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此或多或少是摻入了一些感情的因素在內吧。」確實，我對於母親的炒米粉帶有點感情成分，但更多的是母親對食材處理的用心，因為我知道，她要炒給家人吃，決不馬虎。
而母親炒米粉的工夫，也在家族間傳頌，一到節慶，許多親朋好友便會來我們家作客，為的就是品嘗這道炒米粉。中秋節前後，母親的病漸漸好轉，她說自己想再度嘗試炒米粉，看到她一大早就忙著備料，接著晚餐時分在廚房忙進忙出，忙得滿身大汗，卻露出開心的笑容，我感受的出她的用心，還有她對美味的堅持。
後來，母親漸漸痊癒，已經開始可以煮簡單的料理，我們都很引頸期盼她的炒米粉。那天是中秋節，她起了大早到市場買菜，買了許多過去都會買的備料，然後一大早就開始忙進忙出，因為一到中秋節，就是我們家族聚會的時刻，而聚會的地點往往選擇我們家，然後大家都很期待母親的炒米粉，因為吃過的就會難忘。
起鍋後，母親請我試試她這次的手藝，沒想到這次煮的比以往的都更好吃，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比了一個讚，接著吃了兩大碗。中秋節當日晚上，大家都集合在家裡的庭院前賞月，母親端上她拿手的炒米粉，香噴噴、熱騰騰，美食的味道冉冉飄向天際。大家忙著起身盛米粉，一口接著一口吃下。每個人都對母親的炒米粉讚不絕口，一下子就把那鍋米粉吃光了。不少人都問，母親這鍋米粉是怎麼炒的？而母親謙虛地笑說：「都是用了新竹米粉才會那麼成功啦！」弄得大家哈哈大笑。其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絕對不僅僅是因為選材用料，而是母親的病已經完全痊癒，以前那個開朗的她又回來了，這是她炒的米粉所告訴我們的事。
母親的炒米粉／徐夢陽
- 2019-05-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