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疤痕從頭到腳都記憶人生,因為人的皮膚並沒有那麼堅強,偶然碰觸尖銳之物,下場多半是流血,然後疤痕又加一條。以前女生總被告誡說不要受傷,因為留下疤痕很醜,但人生在世,豈有不受傷的時刻,就算被保護得再好,可能也會因為某些緣故,不小心就在身上的某處留下疤痕。
正如我的額頭上有條縫了幾針的疤痕,長大後,由深入淺,卻依稀可見,從小學四年級陪伴我至今,已度過二十幾個年頭。然後腳上有被摩托車排氣管燙到的疤痕,碰巧母親也有一個,偶然看見,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真懷疑是不是同一台機車的排氣管所造成的。而那些疤痕,今日已不明顯,但仔細看還是存在。
只是最難痊癒的,並不是肉體的傷痕,而是心理的傷痕。有本書就說身體的傷心理會記住,但心理的傷,身體必然會做出反應,讓我們過的極為不舒服。而外在的疤痕可以用美容的方式解決,或是很年輕的時候就受傷,所以痊癒的機會很高,但有些受傷很嚴重,卻要割掉身上的皮膚去培植,然後就讓另一處受了傷。雖然醫方信誓旦旦說沒關係,但以一道疤痕換另一道疤痕,其實只是在身上增加。
還記得額頭上那道疤痕的來歷,是一次與一群鄰居小孩玩耍時,不小心被推到廟前的金爐,然後重重的撞上金爐前的尖銳獅子,於是就血流不止。當小孩去告訴大人時,父親急忙的從家裡趕來,用他身上的手帕摀住我的額頭,馬上攔了一台計程車,然後前往市區的醫院。一路上,感受的到父親的焦急,痛感卻不多。
一衝進診所,就躺在院方準備的白色擔架上,然後由父親與他們將我抬上手術台,立刻由醫生縫針,避免過度流血。就這樣,兒時的我動了第一次手術,可能是注射麻醉劑的緣故,我只看見手術台上的光,然後恍恍惚惚地睡去,醒來後,頭上已經多了包紮。母親也趕到醫院,和父親一起等待結果。而醫院說,檢查完就可以出院了。後來,幸好沒有腦震盪,只是一般皮肉傷,卻讓他們很擔心。
回到家後,覺得自己是個怪胎,什麼都不能碰,整整一個月不能洗頭。那時候還沒有所謂的乾洗髮,所以也只能如此。不管到學校,還是在家裡,都被投以異樣眼光,大概是頭包了一大包,看起來可笑。但有什麼辦法,就是撞破了頭。
只是我很難接受,有人說我是自己貪玩才撞到了頭。我能接受貪玩的論述,但卻很難接受是我自己造成的說詞。因為真的是被鄰居推過去才撞到頭,有許多人也親眼目睹,但他們都睜眼說瞎話。我年紀還小,不知道去爭取些什麼,也只能隨著那樣的流言持續擴散,可能大家都覺得我很笨吧!多年後的今年,或許還會被拿出來討論,我額頭上的疤痕幾乎看不見了,但心裡那道傷痕,卻依然存在著。
難癒的疤痕/徐夢陽
- 2019-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