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明道

  • 2019-11-05
 坐在診療室的候診椅上,神情緊張地盯著護士小姐正在做檢驗的手,她的悠閒,真是急死人;然而,她卻又停止那慢條斯理的動作,輕淡淡地說:「請等十分鐘!」
 十分鐘,像十個小時般煎熬著,望著牆上掛鐘秒針、分針牛步移動,好不容易挨到十分鐘,我急著問小姐:「小姐,十分鐘了。」護士小姐不急不徐地走到顯微鏡下,看了看,回眸對我點點頭,毫不帶情感地說:「有了!」
 「什麼?懷孕啦?有沒有弄錯?妳不會騙我吧?」雖然歡喜若狂,但仍不敢接受這是事實。
 「怎麼會錯,騙妳幹嘛?」護士小姐被我問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謝謝!謝謝!我結婚六年了,從沒懷孕過。」說完,飛也似地奔回辦公室,打電話向老公報告。
 「真的,那好極了,晚上請妳吃牛排,大大慶祝一下。」他在電話那頭,也興奮地說,畢竟結婚將滿六年,好不容易才傳喜訊。
 小兩口約會在「金廚」,點了客大牛排,好好補一下,這會兒是一人吃兩人補了。準媽咪滿足口福之慾,小寶寶可是要長血長肉的。
 為孩子取名字、找保姆……都在牛排餐中進行著。突然,我說:「待會兒,我再到『愛兒』檢查一下,百分之百確定比較好。」雖然,診療所絕對是名醫、科班護士當家;但是,對於「愛兒」———這個我看了幾年不孕的醫院,仍是情有獨鍾。
 到了「愛兒」,照超音波、驗尿……柯醫生說:「現在還沒有懷孕跡象噢!」
 「怎麼可能呢?報社診療所的小姐說,她不會騙我呀!」沒有懷孕?這個晴天霹靂的答案,幾乎使我慌亂得不知所措……。
 「也許現在還小,尿液中還顯現不出來,如果妳一定要確定,抽血檢驗,一定正確。」為我治療不孕多年的柯大夫,瞧我急如星火,立刻為我解圍。
 我二話不說,捲起袖子,忙著抽血———急人的是,還要等廿四小時後,才能知道結果。
 第二天,「懷孕」成了百分之百的事實,週告諸親好友———「無子西瓜」懷孕囉!結婚多年不孕,小蔡為我取了這麼個不雅的外號,我從未生氣,相信有一天我會一雪前「恥」。
 換上平底鞋,穿著孕婦裝,天天對著鏡子照肚皮:「肚子有沒有大一點?小寶寶快快長大,媽咪好愛你喲!」一個人獨處時,我會摸著肚子,跟它說話,說我對它的濃情蜜意。畢竟,盼了六年,始終覺得家裡缺少了這麼點東西,是孩子的聲音、嘻鬧、嘻笑,與爸媽對他們的怒責……,雖然丈夫不止一次地對我說:「我並不喜歡小孩,小孩好煩、好吵,只要夫妻感情好,沒小孩真的沒關係。」
 事實上,我知道他盼孩子。剛結婚,他就說:「我們以後要生一大堆孩子,我下班一回到家,門一開,就看到家中擠滿孩子。」他一邊說,一邊表演著———一條腿跨起來,另一條腿跨過去,好像地下爬滿了孩子,一定要這樣小心翼翼地走過,才不會踩到孩子似的……。
 結婚之初,我還在報社上夜班,當時不會開車,天天坐公車,偶爾要求他開車送我,他說:「等妳懷孕了,我天天接送妳上、下班。」這句話刺痛了好強的我———難道我比孩子不如?熬不過我的胡攪蠻纏,他每天來回花一小時送我上班;然而,我的肚子卻從未有動靜。
 日子久了,他怕刺痛我的隱憂,不再提生孩子的事,甚至面對公婆催促我快生小孫子,他忙接口:「急什麼?藍君還年輕,就算不生,也沒關係。」為了證「實」他不喜歡小孩,看到他弟弟的小娃娃,也是冷冷淡淡,鮮少抱弄他們。我幾乎認為他在刻意隱藏對孩子的疼惜,遮掩對幼兒生命的期盼。
 如今,我懷孕的消息,似乎使他那顆已結凍的心溶化了。他開始喜歡逗耍小侄子,跟他們玩球、摔角、鬥牛、柔道……一張胖圓臉跟孩子似的,笑個不停。
 看著他們,摸著肚子,我會輕輕地跟它說:「爹地先跟哥哥玩,以後跟你玩,就更有經驗了!」
 珍視它如瑰寶般,每天把自己穿暖吃飽,唯恐小寶寶受到委屈;然而,心中卻老是不踏實,總覺它不踏實,在外面工作稍忙一些,我會跟它說:「乖乖,媽咪再辦一件事,你再忍耐一下,媽咪就回家休息了。」與其說是認為它在腹中不寧靜,不如說是我自己累了,卻強撐著東奔西跑聯絡事情。」
 愈是掛念腹中胎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愈顯毛躁,想起算紫微斗數的朋友說:「妳會懷孕;但是,三個月內要特別小心,否則會見血光。」這會兒真懷孕了,我又怎能讓它見「血光」?
 於是,我天天算日子,他下班回家,我就說:「爹地!今天八十二天了耶!」他不懂我的憂焚;但也回應著我:「好!好!小寶寶好不好呀!」一向對我呵護備至的他,對嬌妻更是百依百順了。
 從懷孕的第四十七天開始,天天數……數到第九週,擔任婦產科醫生的小叔問我:「聽到胎音沒有?」
 我說:「還沒,醫生說,可能是我的受孕期比較晚,胎音較晚出現。」對於他說:「再去醫院看看。」的話,雖然耿耿於懷;但是,我寧信我的寶寶一定健康、平安。
 十一週了,沒有聽到胎音,柯大夫看著超音波說:「胎兒在這裡,又長大了,再等等吧!會聽到的。」柯大夫對我,始終是耐心十足,精神慰藉勝於藥物治療。每次聽到他對我的慰勉,就像一劑強心針,安撫我那顆驛動的心。(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