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過了十三週,還沒有聽到胎音,柯大夫還是那句話:「安心再等一個禮拜,下星期會聽到的。」回家途中,丈夫一言不發,我也惶恐不已,我問他:「先生,為什麼聽不到胎音呀!」其實,他哪裡懂得,我只是希望這位在我心中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丈夫,能為我解惑,解我的不安而已。
回到家,我悶不吭聲,倒在床上抽搐,他在一旁慌亂,卻不知所措,隱隱中,我覺得有東西流出,用紙一拭———褐色的液體,我放聲大哭:「沒有了!沒有了!我的寶寶沒有了!」
他忙不迭地打電話給他在台中的弟弟,電話那端傳來:「拿掉吧!一定是個問題胎兒,就算勉強保住,也不會健康。」
然而,我不死心,他不放棄。連夜,他去給我買安胎藥,要我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准動。
臥床二天,懷孕的第九十三天,才剛滿三個月,凌晨四點,我腹痛如絞,不忍驚醒熟睡的丈夫,偷偷地爬起床,坐在馬桶上,感覺到一顆顆如雞蛋般大小的血塊自體內剝離,疼痛難挨;但心如刀割的苦楚,卻遠勝過肉體之苦千百倍。這下,我的寶寶是真的沒有了。
在馬桶上,邊哭邊坐了兩個小時,丈夫天亮醒來,望著我哭腫的雙眼,摸著我的頭,說:「沒關係,我們再生。」他的安慰使我更是嚎陶,我還有幾個六年?
早上九點,丈夫陪我到「愛兒」做流產手術,一上麻藥,我立刻昏死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半夢半醒之間,我發現自己躺在恢復室裡,丈夫握著我的手,忘了吃中飯、餓著肚子,一直守護著我。
不准任何人來看我,也不准說安慰的話,甚至,連電話也不敢接,我著實經不起人家再提起「寶寶」這件往事,一說起它,屢屢劃破那道永難磨滅的傷口,禁不住使我紅了眼睛,淚珠簌簌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道在多少個夜裡,哭濕了枕頭,醒來時,望著天花板,癡楞楞地似乎再也沒有希望;背著丈夫飲泣,我曾答應他,不再哭了,沒有孩子,我們一樣過得很好。
幾近二個月的恢復期,我們怕觸及痛處,怕看兒童節目,最怕看紙尿褲的廣告。想當初,懷孕時,看著每個紙尿褲廣告,打心眼裏喜歡,每個小寶寶肥敦敦、胖呼呼的小屁股逗人極了,巴不得馬上去買它十打回來,如今,它卻成了我的最怕。
幸好,一切的乖逆有丈夫陪我走過那段艱辛的路,他常柔情萬般地安慰我:「有緣,他會再來;沒緣,強求不得。」
也許是緣份未到,也許今生無緣;但無論如何,當了九十三天的媽媽,那種對孩子的牽掛與心繫,豈是一個「愛」字了得!(完)
情深•緣淺/明道
- 2019-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