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構工常會帶給我們難忘的回憶，灌漿是構工中一項很重要的工作，這項工作主要是將攪拌好的石頭、沙子、水泥灌入由鋼筋、木板組成的模型中，灌漿必須一次完成才能凝結得更密合、更堅固。有一回，我們在青蕃（現稱青帆）港灌漿，為了把握退潮時間，以利工作遂行，弟兄們輪番上陣，通宵達旦，吃飯在工地、休息在工地，埋頭苦幹只為了達成任務。半夜，幾位村民送來一大箱飲料和麵包，弟兄們再三婉謝，他們說：「島是大家的，我們老百姓也有責任盡一份力量啊！」也許是生活與戰鬥環境的相結合，「軍民一家」這句話在島上讓人體會得更深刻。島上如果沒有百姓，將如缺乏色彩的圖畫，顯得單調；如果沒有軍人，則將如缺乏綠意的山嶺，少了一份生命力。有一次，我們開玩笑地問一位在島上做生意的老伯，為什麼不搬到臺灣定居，他認真地說：「在這裡做生意，不只為賺錢，不只為生活，還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對這裡的景物、百姓、阿兵哥的那份感情，說什麼我也不願離開，尤其看到這個島不斷地在進步，那份喜悅是難以形容的……」同島一命的體認，讓軍民之間的關係更融洽，更能感受到那份血脈相連的情感。
構工雖然很辛苦，但每當想到我們的雙手將使這個島一天比一天更進步、更堅強時，我們便多麼願意奉獻自己所有的心力。
九、堅實的種子
再見！退伍的弟兄們。別忘了把島上的精神凝聚成一顆顆堅實的種子，播種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每次弟兄們退伍，大夥兒都喜歡到港口與同甘苦、共患難的袍澤話別，送他們上船，幫他們拿行李，通常退伍的弟兄都會買一些馬祖土產，如酒、黃魚乾、蝦皮等回去分送親友，讓他們分享在外島前線榮退的那份喜悅。要離開這個島，弟兄們臉上難免要寫滿依依不捨的離情，握握粗糙的手，拍拍寬厚的臂膀，千言萬語齊湧心頭，該怎麼說呢？生活在一起、訓練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多少日子，迎著風寒、頂著烈日，我們深切地體會生命成長的意義；軍人沒有畏苦怕難的權利；在艱苦的島上，弟兄們以憂患意識來砥礪戰鬥意志，以汗水與勇氣煥發青春歲月的光采。要退伍了，點點滴滴都成為人生中最珍貴的回憶；有辛苦也有歡笑，有爭執也有鼓勵，每個日子都是亮麗而溫馨的。
是一個夏日的清晨，我去碼頭送別退伍的弟兄們搭船，有一位弟兄跑來找我，他說：
「時間過得真快，記得剛來的時候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而今：：」
他眼眶泛紅，心中好像有很多話要講，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姓陳，台北市人，體格非常健壯，個性孤僻，曾有二次逃亡前科，是位回役兵，剛到部隊報到時，幾乎天天出狀況，喜歡發牢騷，出操、上課、做工逮到機會就「摸魚」偷懶，是一位讓幹部十分頭痛的人物。他到島上第三個星期天碰巧是他的生日，排長和據點的弟兄循例為壽星買了一個蛋糕幫他歡度來島上第一個生日，他激動地說：「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這麼多朋友為我慶生，而且是在前線的碉堡裡……」歌聲與閃爍燭光交織著弟兄們的祝福。（待續）
諦聽濤聲海韻--戍守馬祖莒光島回憶錄／潘憲榮
- 2019-1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