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憂鬱的慾望>一開始就是一雙悲傷的眼睛,悲傷安靜地盈滿淚水的,眼睛。聽說,這個導演因為患有憂鬱症六年,所以自己紀錄下憂鬱時的情況-與鏡頭對話,凝視以及被凝視。
影片中沒有過多的道具佈景,類似短短的內心獨白,單純的紀錄,可是,我看了,覺得受到震動了。
我知道那種感覺,就好像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原來可以流那麼久,時間很重,但以為輕。如果那是失望的淚水,那麼,原來光因為一個人就可以一直淚流。
想笑,讓人安心;卻是那麼難-愛與無愛,卻必須互相忍受。
如果憂傷是慾望不得到滿足的具現,是渴望愛卻無法擁有的失落,那麼,在憂鬱中,開始放棄,放棄慾望,放棄愛,甚至於,放棄自己。
於是,開始為自己眼淚流那麼久而痛心和絕望,沉溺在那種極至的傷心和失望背後,對於愛我的人,反成了一種傷害!
以為沒有我也行,他們可以更無負擔的自己生活,可是當我在急診室見到媽媽焦急的臉龐,盈淚的雙眼;當我看弟弟阻止我吃進大把藥後的疲累,要求媽媽把我送進醫院,關起來。
我一邊聽著他們討論著,一邊看著,好像那與我完全無關,我像是一個連自己也不認識的陌生人。我幽幽的面對鏡子,紅腫的雙眼還是不斷的氾濫,止不住的悲傷;父母一直說我不是以前的我,我變了一個人。
是嗎?我摸摸臉,笑了,那麼我是誰呢?他們口中的幽默開心樂觀,他們到底在說誰,那是我嗎?
我不知道,我連自己現在是誰都不知道!
於是在不斷調藥、抽測血中藥量濃度後,我被釋放在人群了。大家開始希望我獨立,走入社會,自己找份工作賺錢。
有兩張重大傷病卡的我,在工作面試時,說不說都是一種為難;如果現在一個人當作多個人用的話,那麼連一個人都吃不消的工作,如何要求一個病人肩負?
醫師說不要以疾病為藉口逃離自己應盡的責任與義務,那麼,醫師,你願意接受我成為你工作的夥伴嗎?
憂鬱不知何時開始成為一種流行,好像沒得憂鬱就不夠認真生活似的,媒體上大家都說自己憂鬱了,狂躁非典型的憂鬱,我想請問,如果是因為都市生活腳步太匆促,所以疾病背後的性格容易被工作環境影響時該怎麼辦?
有人說憂鬱症是對自我太敏感,有些作家甚至因為寫作太看重內心,挖出太多而憂鬱,那麼醫師所謂的繪畫寫作治療,不是把情緒宣洩嗎?到底寫作是宣洩情緒治療憂鬱還是耽溺情緒成了寫作的職業病?我真的很困惑阿!
作家陳雪對我說你要有目的的寫,不要只顧著嘔吐,就像撥弄了垃圾半天,其實需要的是把垃圾拿去倒,就算吐完了也要清理穢物不是嗎?
於是,我寫,我寫下,我所有的鬱悶,讓憂鬱就像一場冬眠,我在其中休息,等待春天的來臨。
憂鬱的慾望/王映涵
- 2019-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