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體位合格的屆齡男子開始服義務兵役,但軍管時期,台灣人被派到馬祖服役的少之又少,阿公竟然是其中之一。
根據泛黃的剪報,阿公應是約1957-1960年駐守馬祖戰地前線三年。因為,信封中附有一則颱風過境,南竿梅石災情最慘重的剪報,時間正是1960年6月間的「瑪麗」颱風。
到離島金門、馬祖出公差,最怕春、夏氣候交替時節,天氣一起霧,飛機無法起降,只好當作去「關島」旅行。只是班機航班大亂,每次上演逃難般搶機票的戲碼。
在馬祖當兵,更是如此,猶如斷線的風箏,放假遇天候不佳,沒有船班,別想回台灣。那時代,只有開口笑之類的運補船。有人島上一待就待了2、3年整個役期,這是現在年輕人難以想像的。
只是,阿公很少開口談馬祖當兵的事。
第一疊:生死交關的夢魘
前線的炮火讓馬祖人可以說整日活在高度緊繃的精神壓力中,生死的瞬間不斷重現,馬祖人日日夜夜面對的是死亡的恐懼,在砲彈之前生命顯得脆弱無比。
有人說在外島當兵很涼,有喝不完的酒和用不完的時間。
但相較於馬祖人面對戰爭的心理創傷,度過了菜鳥「晚點名後的晚點名」夢魘,阿公在島上當兵,無聊、枯燥的好日子不多,隨即開始日復一日的出操、構工、戰備等緊張、操勞、忙碌的日子。
從1949年以後,馬祖駐軍忙於碉堡、沙灘防禦工事、砲陣地構建、深水井開鑿、交通通訊、野戰醫院與心戰喊話的廣播站設立等軍事化建設。
這段時間,阿公的心中有個空洞不斷擴大,尤其在深夜站崗一個人看著漆黑海面想念家鄉人與事的時候。那是一種相當絕望的感覺。
標語「死裡求生」,正是反映了島民或阿兵哥的共同心境。
阿公在日記哩,記載著:
花崗岩錐狀島嶼周遭地勢的起伏且陡峭,死鹹的海風狂肆,遍地都是貝殼、有鳳梨般尖刺葉子的瓊麻、礫石,岩壁島礁,荒草、砍鑿堅硬花崗岩而成的據點及坑道,還有尖刺的鐵絲網。
環境險峻可見一班。不僅割在疲憊的手腳肌膚,更是如寒冷的東北季風刻骨銘心在憂傷、無望的心窩。
馬祖的海岸邊、灣澳口、陡坡或山上,曾埋下了數以千計的地雷,岩岸上還插著用水泥固定的鋒利玻璃碎片,目的都是為了阻止中國大陸的蛙兵(俗稱水鬼)和軍隊強行登陸。
深怕一到夜晚,在海邊輪值站哨的士兵疏忽打瞌睡,會被中國大陸的水鬼摸哨,瞬間絕景變成絕境、海天一色變成生死一瞬。
第二疊:邂遘戰火中成長的女人
阿公信札中約略提到的女人,如雲,我還是沒釐清他們是怎樣從認識到深交的。如雲的年紀想必大於阿公數歲,也比阿公成熟多了,姊弟戀是我的推測。
阿公隻言片語中的如雲,正是自小就在戰火中成長的。
「生活在這時的我們馬祖人,每到單號之日,便要提高警戒,在傍晚四點前吃完晚飯,接著便要躲進防空洞,準備面臨帶來死亡的砲擊。」(待續)
情牽梅石嶺上的太陽玫瑰/蕭家興
- 2021-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