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破倭東沙島/文:林國清

  • 2013-07-21
 馬祖島莒光鄉大埔村的大坪山懷古亭內,有一段明董應舉題刻曰:「萬曆疆梧大荒落,地臘後挾日,宣州沈君有容,獲生倭69名於東沙之山,不傷一卒。閩人董應舉題此。」楷書。計41個字。因為在大埔村(今稱大埔聚落),所以稱「大埔石刻」,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疆梧」為天干中的「丁」字,「大荒落」為地支中的「巳」字,「地臘」為端陽(即五月五日端陽節),「挾日」,即「10天」。全文的意思是「明萬曆45年(1617年)端陽節後的第10日(即農曆5月15日),參將安徽宣州沈有容率軍赴海到東沙島,生俘倭寇 69人。我方不傷1人。董應舉題記。」
 董應舉,字允龍,號崇相,明閩縣龍塘鄉人,萬曆26年(1598年)進士,歷任廣州教授、南京國子博士、吏部主事、考功員外郎等。萬曆40年(1612年)受劾落職在籍。沈有容則原為萬曆7年(1579年)鄉試武舉人,後到北邊薊門兵鎮任職,因忤逆上司回鄉。25年(1597年)秋,福建巡撫金學曾邀聘沈有容為福建海壇遊擊把總,負責巡弋閩東水域。時與連江縣的鄉紳董應舉和陳第等過從甚密,甚至經常乘便跟隨沈有容的舟師「浮海觀瀾」。
 沈有容緝防海上一絲不苟。萬曆44年(1616年)5月,倭酋明石道友領兩艘船隻闖進東湧(今馬祖東引港),一艘停泊在「南風澳」,一艘停泊在「布袋澳」。據說為了「等候其他失散的船隻」。可是,消息傳到福州,以為倭寇又要大舉入侵,省城百姓爭相逃入城裡避難。於是城門不敢開,遊寨的船隻也不敢出海。只有董應舉的侄兒董伯起等3人自告奮勇,出海偵察。17日天明,董伯起到「南竿島」,次日,即到「東湧島」。登島瞭望,忽見倭船張帆迅來。董伯起詐稱是討海漁船,到島上來取水備用。可是明石道友卻發現伯起的臉色白晰,其手也不像捕漁人之手。於是伯起等人即為倭人所拘留。至浙江省海域,始釋放部分隨員,而董伯起仍被俘至日本國。
 此時,董應舉以落職「大僕卿兼河南道禦史」 身分,即向福建巡撫黃承玄推薦沈有容出掌閩海防務。他說:「閩海事,非參將沈有容不能了!」於是沈有容升任「福建水標遊擊參將」,統攝閩海防事。
 萬曆45年(1617年)3月17日,明石道友從長崎出發, 由臺山遊擊兵船護送到福建水域。19日至小埕水寨附近,為明守軍阻於黃岐。沈有容乃馳至,召明石道友審訊,問以何故侵擾雞籠、淡水?何故謀取北港?為何挾去董伯起等。並警告倭船除因避風及取水補給外,不許無故登岸和滯留。時明石道友也一一回答,並說此次全船共進80人,系護送董伯起歸國,並謂領有表文等事。隨即呈上。沈有容看後覺有破綻,又說:「天朝法度嚴明。本表文理不通,字跡又非正韻,本紙亦非體式,有難轉奏。」明石則稱:「願收回前表,只要一文回繳國王便是。」經審訊後,沈有容念倭船並無侵擾之意,又念其船隻窄小,遂給民船一艘,另賞以花紅、布、絲和酒食。最後頒一布旗,上書:「福建發回日本效順夷目」,令其懸掛在船桅上,再給予糧食後,將之遣送回國。此事經沈有容斡旋得有理有節,終化干戈為玉帛。
 但4月13日(5月17日),另有三船200多倭人,由村山等安帶領在浙江搶奪兵船,並擄殺官兵。5月6日(6月8日)又浮海到白犬澳打劫漁船。但9日,卻在東沙島觸礁。倭人乃將器械衣糧搬到岸上,搭寮安頓。《廈門志》說:「(萬曆45年)據巡海道副使韓仲雍呈:5月11日,據萬安所飛報,漁捕軍余、蕭二仔等於東沙外洋,親見倭船三艘,拋泊東沙山,被風大破,有賊約200餘人,搬在本山臨水宮搭寮樓住,修舟華劫搶。」福甯道標兵把總何承亮先行開船查看。5月20日黎明到東沙,未時,沈有容及其他援兵3000餘人也陸續到達,全歸沈有容節制。沈相形度勢,以為次來倭船與上次不同,擾亂民生,肆無忌憚,屬於搶劫性質,應於嚴懲,但海上多風、多礁石,圍困太久而自損舟船;如果速戰速決,又恐倭人作困獸之鬥,不免兩敗俱傷,主張先截斷續到的倭船,以阻止島上倭人獲援的希望,同時乘機用間,誘令就擒。
 從5月13、14起,雖海風大作,然沈有容一方面督兵巡狩,一方面盡驅附近水面大小船隻,同時乘間以佛朗機炮仰攻。倭人的寮舍即被炮火所焚毀。5月15日(6月17日)早晨,東方海面忽駛來三艘倭船。沈嚴督各路兵一起攻打,最後將之沖沉,倭眾落海殆盡,僅撈起兩名充當倭船火長和柁工的華民。島上倭人益顯窘蹙,不過還在揮刃裝銃,似有拚死突圍之意。是日下午,沈以倭人勢孤援絕,決定採取誘擒方式,先令通事王居華等人駕小舟登岸,面會倭目,曉示禍福,並告以明石道友已經受撫之事,諭令歸降。各倭遲疑再三,要看到明石之書,始可以議降。次日,明石書信果然取來。5月16日(6月18日)中午,辦理受降細節,總計擒獲倭人67名,送達福州由上憲處置。
 董應舉說:「東沙之役,某生61矣,未見有此不傷一卒,不折半矢,不糜鬥糧,不曠時日,去如振葉,歸若系豚,捷速而定,功難而易,就便俞(大猷)、戚(繼光)再生,亦當首肯矣!」因此有了上面的題刻。明葉向高有《贈東沙獲倭還歸宛陵》詩曰:「海門一夜狂飆起,長鰾吸盡滄海水。濤作浪奔蜃窟翻,樓船下瀨皆披靡。是時賴有沈將軍,衝鋒破浪掃妖氛。縛盡倭奴報天子,豈同流輩論功勳。角巾野服辭行伍,腰間不系清時組。薏苡明珠何足論,鬥大黃金棄如土。我昔與君曾結盟,燕台日日酒杯傾。悲歌若傾漸離築,慷慨思空老上庭。君從塞外來閩海,意氣相看還不改。燕頷功名萬里傳,東番片石今猶在。棨戟重臨事半非,營門尚識歸旌旗。共言銅柱應標績,何事青山便拂衣。蕭蕭短鋏伴君去,我欲留君君不住。勸加休種東陵瓜,南北頻騰赤白羽。」又有《賦東沙捷》雲:「海國爭傳保障功,雀門何意枉元戎。池邊垂柳堪羈馬,天外扶桑好掛弓。花經曉風笳晚度,茅齋夜雨酒杯空。朝來更報東沙捷,殊錫還應出漢宮」。